本刊記者? 黃劍? 實習記者? 王佳薇
編輯? 周建平 rwzkjpz@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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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段時間,郭建梅正在期待前往瑞典,領取“正確生活方式獎”(Right Livelihood Award)。
她希望借領獎之機,弄清楚自己獲得的這個獎項的意義,也了解為全世界、為人類作出貢獻的那些人。
2019年10月4日,正確生活方式獎被正式授予公益律師郭建梅,以表彰她為保護婦女權益作出的貢獻。一同獲獎的還有瑞典學生格里塔·通貝里,這位16歲的少女因為關于環(huán)保議題的發(fā)言,受到大量關注。2011年,中國企業(yè)家黃鳴曾獲此獎。
這一獎項在歐洲被稱作“諾貝爾替代獎”,也有人稱之為“諾貝爾環(huán)境獎”。但它與諾貝爾獎無關,盡管在一些人看來,它與諾獎同等分量。它于1980年由瑞典人雅各布·馮·于克斯庫爾創(chuàng)立,為了獎勵那些對生態(tài)、社會、生活作出貢獻的人。
1960年,郭建梅出生于河南滑縣。祖母43歲時餓死在去賣饃的路上。“她又冷又餓,就是不敢吃饃啊。”祖母之死,讓她開始思考中國婦女所處的位置。
1995年12月,這名北京大學法律系曾經(jīng)的高材生成為一名公益律師,為中國女性和弱勢群體提供法律援助,一直堅持至今。
郭建梅的丈夫是知名作家劉震云。在這個由公眾人物組成的家庭里,郭建梅一直在踐行其男女平權的理念。她說劉震云一直尊重并支持她的想法,“只要你快樂就去做?!?/p>
有這位“會賺錢”的作家支持,郭建梅可以沒有后顧之憂地做24年專職公益律師。這樣的后盾,其他公益律師可望而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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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需要公益律師
人物周刊:正確生活方式獎是對你和你所做工作的一次褒獎,你怎么看公益律師的價值?
郭建梅:我覺得,對國家、政府、社會都是有百益而無一害的事。首先,社會需要安定,公益律師是在化解社會矛盾。我們好多當事人,權利被侵害,走正常渠道解決困難,司法途徑有時候又不好走,很多情況下,它解決不了。他們來找我們,我們解決了以后,很多人給有關部門送錦旗,給法院送錦旗。而且,我們完全是免費。
第二,國家講依法治國,我們作為法律人,應該用法律武器保護公民的權利,真正地實現(xiàn)法律的公平正義。這就是公益律師的功能和貢獻。
另外,你要考慮中國的國情,畢竟還有一些窮人,上不起學、買不起房、看不起病的現(xiàn)象還有。一個人得了重病,全家受影響。比如,我哥哥四年前去世了,得了胃癌,做各種化療。我哥還是河南省滑縣的一個法官,有一點收入,單位還能報,但全家積了一輩子的錢還是一下子都沒了。我們家給他付出了大概二三十萬,我跟老劉(劉震云)。
因為我在農(nóng)村長大,太清楚中國農(nóng)村是什么樣。不要老看北京、上海、廣州和深圳這些大城市,真正的中國在廣大的農(nóng)村基層。你去山區(qū)、西北看看,然后貴州、廣西、四川,有的地方老百姓還很貧困。這么一個弱勢群體,他們的權益受侵害怎么處理?權益受侵害的普通老百姓挺多的,甚至有冤假錯案。沒有公益律師,他們怎么辦?所以,我覺得公益律師在中國的意義和價值,真的是非常大。世界上可能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像中國這么需要公益律師。
人物周刊:中國公益律師群體有多大?你們統(tǒng)計過嗎?
郭建梅:像我們這樣專職做公益律師的,現(xiàn)在除了佟麗華他們,還有我們,其他有幾個兼職的,基本上就沒了。十年前我們最鼎盛的時候,辦公室里有十幾二十人,現(xiàn)在就幾個人。
人物周刊:律師一般不是都會做法律援助工作嗎?
郭建梅:1994年,國家司法部建立法律援助制度。慢慢地,自上而下,全國各省都有法律援助中心。但是,它們有兩個缺陷:有限的資金和人力,只負責刑事案子;另外,一些有利于司法倡導和推動的典型案子,他們不大會代理。
人物周刊:你們公益律師和那些做法律援助的律師有何區(qū)別?
郭建梅:公益律師和法律援助律師其實不是一個概念,公益律師不同于官方的,他們屬于民間。雖然在激勵機制和資金、人員、平臺等方面有不足,但他們也是一種力量。這個力量如果和官方司法援助力量并駕齊驅(qū),共同保障中國弱勢群體的權益,也是未來中國社會的一個發(fā)展方向,民間與政府兩條腿走路,何樂而不為呢。雖然,佟麗華那邊和我們都是專職,但是不一樣。他們屬于司法部門的一個名片,經(jīng)費基本上來自政府幫助,我們需要自己籌集資金。
人物周刊:國內(nèi)公益律師和發(fā)達國家公益律師生存狀態(tài)有哪些不同?
郭建梅:公益律師在國外很受重視,待遇和保障也好,他們后來在很多領域都非常出彩,一些知名人物都曾做過公益律師,比如奧巴馬。但在國內(nèi)做公益律師,待遇要差很多。像我們目前最大的困境是經(jīng)費和人力。
經(jīng)費方面,目前比較困難。包括其他公益組織也是,很難籌集社會資金去做運作。沒有經(jīng)費啥也做不了。人力方面,最高的時候,我們十幾個專職公益律師,現(xiàn)在很少。一個社會里面,律師一般包括三類,第一類政府律師、政府法律顧問,幫助政府依法行政。第二類就是社會律師,給公民個人、企業(yè)和社團法人打官司。第三類就是公益律師,這一類現(xiàn)在一般的人不愿意做,我們也能理解,畢竟拿很少的工資,很難養(yǎng)家糊口。像我們最年輕的律師,研究生畢業(yè),37歲左右,在北京一個月只有六七千塊錢,他還有家庭,要養(yǎng)孩子,住在燕郊很小的房子里?,F(xiàn)在如果我女兒要做公益律師,我也會勸她不要做,太難了。完全就是靠理想在做這個事。但是,一個社會最可怕的事,不是缺錢,而是缺理想、缺精神。我特別想呼吁,建立對公益律師的保障和激勵機制。
郭建梅律師在農(nóng)村辦案時,傾聽當事人訴說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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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他們身上看到了人性之光
人物周刊:你為什么要做公益律師?
郭建梅:我就是愿意做。我自己出生在一個特別貧窮的家庭。這還不是主要原因。我覺得我是個法律人,需要擔當社會職能和職責,這就是我的一個特別單純、良好的愿望。我對物質(zhì)也沒有什么要求,從來不穿名牌;另外,有家里這樣的一個(劉震云),也不需要我去為孩子的生存、上學等等疲于奔命。所以,我做公益就覺得有成就感,因為那些老百姓需要我,需要我們這些公益律師。
你看我從最初一個月800、1200元的薪水,到現(xiàn)在24年過去,也才拿一萬多點,可能跟你們記者差不多。你再看看那些商業(yè)律師賺多少?但是我寧愿去做這樣一個事情。我覺得,我最適合做的兩個職業(yè):公益律師和記者。
人物周刊:你做公益律師24年,遇到過各種案子,這些對你有什么影響?
郭建梅:我剛開始從事公益律師時,除了來自有關部門的壓力,最大的壓力來自人們的誤解。那個時候,大家覺得我做這個也沒有錢,為了出名和投機,靠做一些有影響的案子把名氣抬起來,然后再去做別的。用一種非常庸俗的眼光來看待這件事情。但這么多年過去,同學、朋友從不理解、不接納、不認同,到現(xiàn)在尊重我,有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
所以,我覺得變化就是,一個人在追尋自己目標、理想的過程中,逐步地由脆弱、不經(jīng)摔打的狀態(tài),歷練成為一個比較堅強、開懷的一個人。雖然我現(xiàn)在對未來還是有點焦慮,但比以前豁達得多。這么多年做公益律師,不光是幫助了一些弱勢群體、輻射了更多人,在這個過程中,也引起有關部門來重視,包括促進法律的改變。
人物周刊:有哪些對立法的促進和改變?
郭建梅:比如,一些大學女生錄取分數(shù)比男生要高,通過我們這兩年的呼吁,現(xiàn)在國家教育部門出臺了專門的規(guī)定。最起碼在法律立法的層面上有這樣一個變化,這是推動性別平等的一個努力。包括,中國出臺了專門的“反家庭暴力法”,還有“女職工勞動保護條例”……當然,這并不僅僅是我們的功勞,這是NGO、媒體和社會學界共同的努力。我們作為其中的一份子,覺得很欣慰和自豪。
人物周刊:24年中,最讓你觸動的是什么?
郭建梅:上天是不公平的,總有些苦難落在某些人身上。我們那么多當事人堅持打官司,有的從黑發(fā)告到白發(fā),鍥而不舍,有的為了一件很小的事情,堅決地維護自己的尊嚴。比如,2009年,一名老太太來找我,她已經(jīng)維權12年。12年前,她的兒子在河南的一座看守所里死去。她找到兒子尸體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斷了兩根手指。她就一直維權,尋求法律援助,在北京靠撿垃圾維持生存。還有人民大學的李寧,為自己的母親討說法,打官司,蓄發(fā)明志,她說胡須鬢發(fā)是父母所生。她的母親李淑蓮在2009年被人毆打致死。
我從他們身上看到了力量,那種處于巨大的艱難下內(nèi)心所迸發(fā)出來的一種力量;看到了公民的覺醒;看到了人生最光明的地方,就像你上次說的“人性的光輝”。我遇到困難時會想,跟他們比,這算什么呀。從他們身上,我也得到了一種滋養(yǎng),他們也提醒了我,不要光看那些灰暗的角落。
郭建梅律師在農(nóng)村調(diào)研時,與村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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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與調(diào)整
人物周刊:你之前在媒體上說壓力大?
郭建梅:2001年那時候就開始抑郁癥,真的是做不下去了??赡芨鷫毫?、跟身體都有關系。那時候,我們自己的工作沒安排好,因為中心成立前五年,我們處于疲于奔命的狀態(tài)。那時候沒有明確的目標,也不知成立這個機構到底能做什么,一腦門子就想,做公益,援助弱者。所以,開門幾個月以后,我們每天電話不斷。當時我們辦公室在北大南門的海燕旅館,挨著廁所的兩間特別小的辦公室,一年大概兩千多塊錢的房租,很便宜。
每天不斷有大量的人來,全國各地的權利受侵害的一些人。有些人像祥林嫂一樣,也有人把我們當救命稻草,一進門撲通一下,給你下跪。一方面,他們的確是有冤屈;另一方面,一些人在長期維權和訴訟過程中受到了各種打擊,或者說精神打擊,心理上是有問題的。有一些學生到我們那去實習,還有大學的老師,都受不了,陪著哭。當時影響得我們的律師都哭,到最后有兩個人都沒法干了,他們覺得要瘋了。
負能量太多,就像垃圾桶,心理承受不了。從心理學上來講——我當時不懂,后來看了心理學方面的書——還是有問題的,就是說,如果你長期處于壓力中,這壓力肯定會在你身體里出現(xiàn)焦慮的反應。第二,你要是老看到別人這種苦難,也會感染你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和精神系統(tǒng)。
人物周刊:自己也變得苦大仇深?
郭建梅:對!你在代理他們案子的過程當中,實際上你就是他們。比如,你代理的張三這個案子特別苦,因為你是他的代理人,你不管是面對黑勢力也好,面對地方保護、行業(yè)保護也好,不管面對誰,你都是他。整個過程中,你都能收到他的各種信息,他遇到的所有問題你都要面對。
有一個概念叫“受虐婦女綜合癥”,是說家暴中的概念,我們代理的那個李彥的案子你知道吧?她一直受到她丈夫的家庭暴力,最后殺了她丈夫。還有一個上訪的婦女,她兒子被打死,包括她的丈夫也被打死,就來我們這求助,家里窮得叮當響,揭不開鍋的那種。但是,她從心里說,我一定要打贏,一定要為我兒子、丈夫申冤。我們遇到一個從黑發(fā)告狀告到白發(fā)的人,二十多年,但最后還是沒結果。
再加上當時我們戰(zhàn)略工作方針沒有調(diào)整好,凡是窮的人我們都接,來者不拒。那時候一年,就我們四五個人,要求一個人最少辦20個(案子)。我這個人是個完美主義者,我就要求他們必須要辦,這些人都是特別好的人,還有我同班同學,他們也都是兼職在這做。所以,當時壓力特別大。
郭建梅和丈夫劉震云
我(抑郁癥)好了以后,反過來想,這一個小小的機構,中國這么大,需要援助的人這么多,你能夠辦幾個?所以,我們確定了一個新的方針:第一,必須是典型的、有代表性的案子,這樣的具有普遍性。
人物周刊:所以它是一個示范效應?
郭建梅:對,我就必須得抓住這樣的一些案例,起到以點帶面,做一種宣揚、倡導。就像國外的判例法制度,你通過一個案例,能夠把這個問題提出來,通過研究,給有關部門提出立法建議。所以,我們就不是說誰來都接了。
第二種,隨著改革開放幾十年,新出現(xiàn)的問題。中國的發(fā)展確實很快,但也積累了不少矛盾,出現(xiàn)了很多新的權益問題,但法律還沒跟上去,處于滯后的狀態(tài)。還沒有來得及制定法律,或者有的法律還不完善,比如說,有了一個保護工人權利的規(guī)定,但是還沒有一些具體的實施細則,不完善。還有,在執(zhí)法層面也存在很多問題。比如說家政工問題,我們連續(xù)做了三四年的項目,結果就對國家立法產(chǎn)生了推動。全國總工會、人社部、人大、婦聯(lián)等等很多部門,我們都去跟他們合作,希望能夠把家政工納入到普通工人行列里,給他們保障,上保險等等。還有包括流動女工、農(nóng)民工、留守兒童、留守老人,好多這樣的問題,包括性侵害、職場性別歧視。比如,大學生高考中,一些學校對女生的歧視。還有農(nóng)村婦女土地權問題,這是我們主打的。
人物周刊:農(nóng)村婦女土地權?
郭建梅:我過幾天不是要去青海嗎,就是這樣的問題。因為城市不是要發(fā)展嗎?它要拆遷、拓展。你作為城市戶口,有拆遷房,但是農(nóng)村就給你補一點,其中有一部分人——婦女——是得不到補償?shù)?。國家給的很多錢,落到他們村里被截留了。我前一段去了我老家河南。周口淮陽有一個湖,近兩萬畝,特別漂亮,荷花美得不得了,那個地方要開發(fā)旅游區(qū)。結果,他們發(fā)的這些(補償)錢,村民男的給了,但是女的不給,層層截留。我去代理這個案子,天天受的威脅挺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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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利意識覺醒
人物周刊:在你入行的這二十多年里,我們國內(nèi)民眾的權利意識和維權意識進展如何?
郭建梅:有進步。從權利和法律來講,過去人們對于權利和法律處于一種懵懂的狀態(tài),很多問題并不是不存在,只是人們沒有更多地去思考個體的權利意識、法律意識?,F(xiàn)在的維權通道和法律都比過去更加完善,社會各方也重視這些問題。
人們的意識在提高,一旦覺醒,思考得越多。大家意識到我是一個人,意識到我的獨立、自由、權利和人性的東西,意識到要有尊嚴地活在這個世上。
第二方面的進步,就是法治。雖然執(zhí)法有時有問題,但新的立法特別多,這些年發(fā)展了很多。就像婦女權益保護方面,還有物權法、反家庭暴力法、婚姻法,以及女職工保護等等很多方面。
第三個方面的進步,是現(xiàn)在有些還沒法解決的問題,政府和法官意識到這些問題需要解決,比如土地權問題。給他們一個時間和進步的空間吧。中國現(xiàn)在14億人,確實也不好管,也相信政府在為此持續(xù)努力。
人物周刊:現(xiàn)代人會因此變得更焦慮嗎?
郭建梅:我覺得現(xiàn)在人變得更加焦慮、痛苦,有壓迫感?,F(xiàn)在很多人懷念80年代,那時候確實好,剛改革開放,給我們中國人帶來了一種希望,很美好。但那時候的人像孩子,懵懂,處于兒童期,對很多東西不懂,但是一旦懂了以后,反而變得痛苦。
原因在于:第一,信息大爆炸時代,大家能認識到很多的問題,比如家暴、歧視、腐敗、食品健康、貧富差距、環(huán)境污染等問題,以及房價和物價的變化,使大家覺得“我不快樂”。另一方面,人們的意識在覺醒,思考得就多了,思考越多越不那么輕松快樂。
人物周刊:國內(nèi)常聽一句話,“女性頂半邊天”,我們性別平等已經(jīng)做得很好?
郭建梅:這也是需要扭轉(zhuǎn)的一個觀念?,F(xiàn)在很多人都說,男的怕老婆、家里財政權交給老婆,還有很多女強人等等,好像是女性強勢。其實,第一,這樣的人比例很低,不具有普遍性。第二,婦女地位,主要看她的社會地位,也就是她在政府機構、公司等所有能體現(xiàn)個人價值的地方的地位。你會發(fā)現(xiàn),很多單位的一把手并不是女性。一些女性在家庭中很強勢,讓老公把錢都交給她,“妻管嚴”,天天要看著你的手機,看你有沒有小三等等,這些現(xiàn)象恰恰是因為女性地位低,她怕失去家庭的那根稻草,一定要拽著老公。你要是像董明珠那樣,能夠有自立的精神,自尊、自強、自信,在家里絕對是和丈夫平等的。作為女性,一定要自己自立,哪怕工作掙得少,不成功也沒有關系,不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拴到丈夫身上。
人物周刊:你和劉震云都是公眾人物,你們在家庭里是如何做到平權的?
郭建梅:平權的意思就是獨立、自由、平等,彼此給予空間。我們都是各人做各人的事業(yè),互不干涉,相互支持、理解、尊重。在錢上面,我負責小的費用,他負責大的經(jīng)費。自己賺的錢,各自支配。我不知道他賺多少錢,他也不知道我賺多少,所以,沒有經(jīng)濟上的互相壓制。在孩子教育方面,我們都主張讓孩子自由成長,給孩子比較寬松的空間,不受限制。至于小時候孩子上下學接送、陪孩子聊天,因為我們家就在他辦公室樓下,離得很近,而我工作比較忙,所以他照顧孩子多些。倒是沒有因為誰照顧孩子多少發(fā)生矛盾。另外,像家里裝修房子之類的一些小事,一般我在做。雙方父母的事,有時間我就處理多些,不過,一般都是各自父母的事,各自去處理?;緵]怎么吵過架。偶爾吵架也是因為孩子上什么學校這樣的事。比如,以前我希望孩子上北大附中,那樣成績好點。劉震云希望孩子就在家門口上學,他說他從小在村子里長大,最后也成長得很好。到最后,還是尊重孩子的意見,讓她自己選擇。
人物周刊:現(xiàn)在一些女性是不是自己歧視自己,或者物化自己呢?
郭建梅:對,這和由來已久的中國婦女地位有關。我絕對不是說女性一定要和男性斗,而是大家要互相尊重。中國北方農(nóng)村有句俗語叫:“娶來的妻,買來的馬,任我騎,任我打?!边@些都是文化中流露出的對女性的歧視,到骨子里了。我有時候看電視秀節(jié)目,有的就充斥著女性物化女性的東西。一些女性在擇偶時,上來一個不成功卻很棒的小伙子——她不一定嫁。這其實也和我們的社會有關,其中包括了“物欲橫流”的價值觀。她如果嫁,連一個房子和體面的生活都沒有,怎么辦?我只能靠嫁老公來達成這種愿望。自己看輕自己,有時卻又沒辦法,生活逼的。但是在歐美地區(qū)可能就沒那么嚴重,一個女性嫁給一個成功人,大家也會覺得很光彩,但她的價值觀里沒有自此一勞永逸的東西。
不過,我覺得這些也在變好,隨著人們物質(zhì)生活和知識水平的提高,這些女性有了文化,自然也就意識到了“我和男性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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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習記者? 劉曉對本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