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歌手的第14個夏天,李宇春尚未完全學會與被比賽賦予聲名的另一個自己和諧相處。在細枝末節(jié)上,李宇春會冒出一些“幼稚的小叛逆”。比如在宣傳新歌《作為怪物》的微博中,提到過去,她寫“參加工作以來”,“出道就出道,參加什么工作???但實際上那是我內在的一種小堅持?!?/p>
上了舞臺,兩個她相安無事,甚至相互助力。她熱愛舞臺,認為現(xiàn)場表演是“一次性的藝術”。從初二第一次上臺表演開始,她的狀態(tài)從未變過:上臺前,緊張到手心手背都是汗,下臺后,亢奮到睡不著。臺上的李宇春享受且自如?!拔枧_上和舞臺下的我完全是兩個人?!彼谥械牧硪粋€李宇春成為大部分時間面向觀眾的形象,從《超級女聲》比賽時開始,她就憑借出眾的舞臺表現(xiàn)力吸引了眾多歌迷。
音樂讓這兩個形象有了統(tǒng)一的可能性。李宇春認為自己的音樂有明顯的階段性:翻唱別人的歌,唱別人寫給李宇春的歌,自己寫歌。后者也有明顯的劃分:開始創(chuàng)作,有了完整的專輯概念,開始依托更廣闊的世界進行創(chuàng)作、思考深一些的問題。
參加工作的前十年,她執(zhí)著于問自己同一個問題:為什么是我?這個疑問以一年一度的“WhyMe”演唱會作為表達形式。自我是她當時日常生活中最關注的命題,這被解讀為她對抗外界質疑的一種方式。而她現(xiàn)在回想,在這樣一個大主題下往前走,“想要去證明為什么是我,但那個證明是非常個人世界的舉證?!?/p>
圍繞在大主題下,她發(fā)散了許多疑問:為什么歌手的第一張專輯一定要叫同名專輯?為什么第一張專輯的封套一定要用個大頭?為什么第一張自己大量參與創(chuàng)作的專輯,大家會覺得從垃圾桶里找出來的《下個,路口,見》demo是最好聽的?為什么一直頂著“舞臺皇后”的稱號但沒有一首跳舞的歌?……
有些疑問得到了解答,她的第一張專輯叫“皇后與夢想”。她創(chuàng)作了《會跳舞的文藝青年》,加上接下來的《再不瘋狂我們就老了》和《1987我不知道會遇見你》,“開啟專輯企劃的思維模式,這三張專輯歷練了我?!?/p>
有些疑問留存,第一張專輯封面本是藍天白云,版權公司依然要求必須有一張她的照片。最后封套放上了一個大頭照,和里面甚至不配套。《下個,路口,見》改了14版后,成為至今演出方仍希望她演唱的歌曲。
時尚幫助開闊了李宇春的認知。2012年,她與高緹耶合作,看到了藝術團隊幕后工作的狀態(tài),“原來世上不只是穿衣服、賣衣服這樣簡單的邏輯,很多設計背后的創(chuàng)作,與音樂創(chuàng)作有相通之處。它也有一些東西來自于哲學、歷史,很吸引我?!碑敃r她很少涉獵歷史和人類的書,覺得“被提到了新階段”。她也開始看藝術展,去了很多國家旅行。音樂外的領域撞擊著她沉浸了十年的問題的殼。
終于,她想清楚一件事:10年之后,李宇春擁有了在音樂上完整的語言和系統(tǒng),不是風格上的,而是更本質的,不斷成長和蛻變的——她要走出原本某種程度的封閉,跟世界有越來越多互動和感知,更多打開自己,再賦予表達。
在2015年接受本刊記者專訪時,她說,“對很多人來說,10年了,他們看到一樣的李宇春。10年前,好的、不好的標簽都貼在我身上,不是我主動的。然后真實的你被覆蓋了,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誰,更別提你做了什么音樂。時間會讓這些東西慢慢脫落,一點兒一點兒脫落,本身的樣子才會顯露出來?!?/p>
這個10年以2016年發(fā)行的歌曲《西門少年》作為總結,在歌里她寫:揚帆遠航乘風破浪要去驚訝天下,生命的意義就是要縱情燃燒不怕留疤?!拔覠o比堅定地認為,我是不會被裹挾的,我一定會不畏流血、不懼流言奔跑下去?!?/p>
到了做《流行》時期,這個想法發(fā)生了變化。她發(fā)現(xiàn)以前的同學生命路徑各自分岔,有的甚至開始面臨死亡。但很多生活都不是他們的本意。她受到了沖擊,開始思考環(huán)境對人的影響?!安淮嬖诤玫倪x擇和壞的選擇,但是生活會讓你變成各種各樣,答案也不再是簡單的對錯和好壞,開始會有一些感受到人性的復雜。也第一次感受到被時代洪流席卷的時候,究竟是更加倔強地去反抗,還是會被推著走,或者是被裹挾掉,或者就失去自己了,就失去了?”
以此為界,下一個10年的思考主題有了雛形。2017年發(fā)行的《流行》宣告著它的開始。而今過半,她的新專輯也即將發(fā)行。
過去14年,李宇春最耗心力的部分是音樂——這也是她一直希望從事的行業(yè)。她思路清晰,思考內容越發(fā)水到渠成。但這樣的思考也許可以更早到來。早早被一場盛大的比賽改變了人生,某種程度上被卷進時代洪流,她在自己的問題上似乎消耗了很長時間。10年后才開始考慮時代洪流與人的關系,她覺得,“我的一切都來得有點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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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常說“不”
人物周刊:你的創(chuàng)作會更多地和自己看到的世界有關系,而不是去體悟感情?
我覺得兩個都有,就是,嗯,也會有一些作品其實是你可能會通過自己的想象去創(chuàng)作,比如說《淹死的魚》什么的,它沒有那么現(xiàn)實題材的,比如《下個,路口,見》肯定我覺得是有想象空間的,因為我并沒有站在那個下個路口。
但是我最近寫的很多東西會比較現(xiàn)實?!读餍小愤@張就比較明顯一些。
人物周刊:為什么到了這個階段,你突然就有更多的表達意愿?
自己關注的東西有所改變。大概“WhyMe”十年做完之后,我整個人的轉變挺大。自己關注的點一下子就不再只是音樂技術層面,好像突然打開了一個更大的世界。有很多以前可能沒有太關注的事情,甚至是新聞類的事情,好像現(xiàn)在就會有一些痛感。它不是說突然的,一點一點積累。
人物周刊:痛感指的是什么呢?
比如《焰火》,靈感來自曼徹斯特爆炸案。那是一個有很多年輕人參加的流行音樂演唱會,很多人可能是第一次去看,看到新聞報道中他們父母的反應和現(xiàn)場的畫面,我覺得和別的恐怖襲擊的案件比,刺痛是不同的。
人物周刊: 2015年之前,如果你看到類似的案件(心中)波瀾不會那么的大?
可能表面上是這樣的,但是它有沒有在你心里留下些什么東西,我沒有辦法回答。很多東西不是一刀切,不可能一夜之間你就變了一個人,或者是你突然很關注這個事情。也許那個東西它其實在之前有所積累,只是你自己沒有發(fā)現(xiàn)而已。然后只是到了這個時間,它好像才顯現(xiàn)。
WhyMe十年演唱會
人物周刊:“WhyMe”那十年,量和質的變化過程是怎樣的?
那十年,重點會在個人的關注上。其他東西有所積累,但并沒有顯現(xiàn)出來。我所在的職業(yè)其實對我造成的影響,我覺得是大的,否則我不會從21歲開始,就問“為什么是我”這件事情。
一方面我確實也很好奇。第二個,這也是會去激勵自己不斷往前的一句話。但是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在2015年之后,做完“WhyMe”十周年的演唱會之后,我就不再糾結這件事情了,我關注的點不再只是在個人的世界里面。我并沒有得到答案,我可以繼續(xù)去尋找這個答案,尋找答案的過程是會推動我不斷往前。反而有的時候沒有答案,其實我覺得是件挺好的事情。
比賽的過程中,我并不知道這個比賽意味著什么,比賽結束了,好像有點回不去了。我那個時候還在大學三年級,并不知道那意味著我接下來的十幾年會在北京生活。這些問題一定是當那個喧囂結束之后,才會靜下來想。
我那個時候有很多問號。沒有一個人告訴我說,為什么要接受訪問,為什么要去一個活動,為什么今天要飛這里,明天要飛那里,但其實這些問題都是在我腦子里存在的。我不是一個什么都會問的人,我就會自己去觀察或者體會。
人物周刊:你當時的體會是什么?
這樣的生活持續(xù)了一段時間,一直到做第一張專輯《皇后與夢想》的時候,我覺得這樣的狀態(tài)不行。我之前想象做音樂,每天都恨不得跟制作人住在棚里面,但現(xiàn)實是,我要不停飛來飛去的。那個時候是我第一次去見我的經(jīng)紀公司的老板,跟他說我無法專注做音樂,我做不了經(jīng)紀公司安排的這些工作。那時候是我第一次說“不”。在那之前,其實你并不知道你可以說“不”。然后那次不就成功了嘛,成功了之后,我就經(jīng)常說“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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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留自己的視角
人物周刊:印象中,創(chuàng)作歌曲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其實我小時候也自己老哼東西,但不知道就是原創(chuàng),也沒記錄過,哼過就過了。嚴格意義上來說是2009年,寫詞、寫曲,然后包括整張專輯的概念都是自己來提出。其實第三張專輯《少年中國》我有提,但在形式上它是迷你專輯,不是完整的專輯。另外,我之所以做那一張,是因為2008年奧運會,幾乎每一個人都在唱奧運的歌曲,就大家都會參與到里面。我覺得做一張《少年中國》也代表著我的情緒吧。
很多人問你寫歌,或者是你做專輯的時候,這個故事怎么來?其實東西都是在平時,也許很早之前就積累完了。我的備忘錄上面可能有上百個,肯定有超過一百個,還沒有寫的主題,是我平時的積累。
人物周刊:這種主題會是什么?
各種各樣的,奇奇怪怪的,也有很多在后來看覺得毫無價值,我就把它刪了。但我現(xiàn)在盡量不刪,說不定過了多久你又有感覺或怎么樣。
比如說《流行》,新專輯也有。比如《耳機》,那首歌曲看起來寫的一個愛情故事,跟耳機一點關系都沒有。但耳機是一個什么故事呢?耳機是我之前的一副耳機,一個朋友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有一天壞了,我就很想去修它,我就去很多不同的地方,但是別人都告訴我說,你還不如買一副新的。這個事情會對我造成很大的沖擊。我修的是這個耳機嗎?我要的是這個感情,是跟我的朋友之間的一種情感的維系,你知道嗎?怎么就說還不如把它扔掉買一副新的?為什么這個時代所有東西都是換一個新的?這根本就不是一副耳機的問題。于是后來我就寫了《耳機》這首歌。但那個歌很多人說為什么叫《耳機》?你寫的不是感情的逝去嗎?我覺得我就有點解釋不清楚。最后也沒修好啊,只能收起來,沒有人修這個東西。
人物周刊:會有保存很多類似的東西嗎?
我有一些很舊的衣服。留的時候沒有想過有多么深刻的意義,但可能就只是想單純留下來。但是有的時候,可能突然在清理衣柜的時候,看到它,就會有很多當年的畫面。
人物周刊:我們聽《耳機》,還是覺得它寫的是愛情。
我覺得是人與人之間的一種情感,未必是愛情,但是這種東西不太能夠跟別人說得這么具體,因為有的人其實感受不到,他會覺得會不會有點矯情。
人物周刊:但是你作為一個創(chuàng)作者,把自己的東西寫得更明晰、更能被聽眾感知是不是一個目標?
我有想過,可能會用一種更共情的方式去傳遞。但是有時候我又覺得,那我那種可能很特別的視角是不是就沒有了?我也很想保留那部分。所以我就覺得,有一些作品可能相對還是會比較私人一點,或者是個人表達一點,就讓它這樣吧,我不想去改變它。包括創(chuàng)作《無花果》的時候,那個作品就很小眾,但我個人又很喜歡它。大家不明白也沒辦法。我還是放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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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沒有認為自己是怪物
人物周刊:《作為怪物》好像是個很另類的詞,但其實也很有共鳴。
是……它的重點不在于怪物本身,而是說大千世界里,別人對你的認知。當時在問我的那個問題里面說,你覺得你是怪物嗎?我的回答是,我不是,我從來沒有認為我自己是怪物,這些東西都是你們賦予我的,于是我才有了一種格格不入。
但我覺得這個東西不是今天放到李宇春身上才有的,放在任何人身上,可能都會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時刻。
人物周刊:但你的格格不入好像比別人更多一些。
啊,對。但我其實自己真的不認為,我真的不認為自己是怪物的。格格不入,也確實蠻格格不入的。有的時候,比如說大家在做一個舉動,我會先問為什么,為什么都這樣做呢?為什么沒有別的?比如在跟朋友聊天的時候,我突然講出來的一條路徑,可能不是大家想到的,那個時候我會覺得自己有點怪。
最近我不是發(fā)了一個微博嗎,就是說“參加工作以來……”參加工作這件事情對我來說有深刻意義。有的人會認為你說參加工作,而不是說出道,你在搞笑,你在耍寶。但是我覺得用“參加工作”而不是用“出道”,是因為我認為就是參加工作。行業(yè)中,很多人認為自己是明星,是一個superstar。但對我來說,那個認知是不清晰的。這只是你參加的這個工作讓你成為了這個角色。私底下其實大家就是一樣的普通人。所以“參加工作”跟“出道”對我來講,意義是完全不一樣的,我想表達的那個意義是完全不一樣的。
人物周刊:你的superstar的感覺只留在舞臺上?
那是音樂賦予我的。今天這個音樂是悲傷的,或者是開心的,甚至是性感的,賦予了我感知和能量,我用我對它的理解詮釋出來。
人物周刊:你剛才講了舞臺上的你和現(xiàn)實生活中的你是兩個你,那創(chuàng)作時候的你是什么樣子的?
相對安靜。最開始的時候,我需要一個相對獨立的空間,寫東西基本都在晚上,自己在家的時候。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入另外一個階段了,有的時候是在聊天中,我可能突然想到什么東西,就自己在一邊寫了。但是有一個東西還是沒有太改變,在車上、在飛機上,在這種移動物體中、移動的過程當中,我好像思緒會特別多。
人物周刊:因為那是你難得獨處的時候嗎?
嗯,也許吧,我不知道。反正在這種移動物體當中好像想的東西特別特別多。就比如剛飛回來這一趟,長途飛行,我改了一個編曲,還改了一首歌詞,然后我突然想到整張專輯的結尾,我不想這樣結了,換一個方式。然后我就會聽很多音樂去找感覺。所以我經(jīng)常都是把自己之前做的東西推翻掉。
2012年的李宇春 圖/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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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周刊:什么會讓你有新的想法?
看到東西,可能會。另外,我不斷地在進行自我梳理。這張專輯從企劃開始,我就會不斷地去梳理,所以大家聽到的音樂,我每天要聽很多遍,不停循環(huán),甚至是不斷地移動它的排序。讓它像電影一樣有一個完整性。
人物周刊:那到了哪一步你才會覺得可以了?
可以做到天荒地老。
流行與洪流
人物周刊:創(chuàng)作初期,作為一個新手,怎么訓練自己的表達?
有一個難以表達的階段,還挺長的。2009年,我覺得很難收到滿意的歌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可能跟那個時候的音樂環(huán)境也有一定關系,那些歌曲真的不喜歡。身邊的制作人開始鼓勵我,要不要自己寫寫看。我會覺得你這開什么玩笑???因為自己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但是,你說沒有動這個心啊,好像又有一點點,那就自己會試試。我就記得第一次交那個小的、短的,還不是完整的demo,跟唱片公司的人、制作人一起聽,一分多鐘,我就覺得像一個世紀那么長。
當時聽了好幾首,唯獨沒有給他們聽《下個,路口,見》。聽完之后,他們都覺得不錯。但是我習慣性地覺得大家只是不太好說不好的話。因為大家面對面嘛,我就覺得肯定沒有那么好。反正一直就是這種狀態(tài)唄。
后來他們就會問,還有沒有???我說就還有一首歌被我丟了,真的是從垃圾箱里面給拽出來,給他們聽了一段《下個,路口,見》。他們就覺得這首最好。我覺得不可能,這都是被我扔掉的東西。我當時的情緒很復雜,一方面你沒有那么相信,但另外一方面呢,確實因為你對音樂很喜愛,還是會有一種欣喜的狀態(tài)。
人物周刊:現(xiàn)在你更希望創(chuàng)作偏向人文方向?
有一些些。當然我覺得歌曲很多東西都是情感,人與人之間的。但是怎么樣去講到個體,情感也好,身份認同也好,這個其實可能不同的人,理解的程度會不一樣。但對于我來說,我肯定不只想再去很淺地去表達愛情,或者是一個情感。
就像《流行》,實際上我寫在備忘錄上面的“流行”想表達的是:推動我們往前的洪流??赡堋兑惶恕犯艹休d這個意義。但是說到“流行”這兩個字,大家的第一反應可能還是八卦、流行歌等等,可能很難去理解說,這是一個洪流。
人物周刊:其實你沒有特別喜歡《流行》那首歌的歌詞。
如果是我個人,我當然不喜歡這樣的表達方式,因為我覺得它沒有文學性。但是那個歌,如果用非常沉重的一種方法,或者是更加嚴肅的一種方法,又沒有戲謔感。所以其實我在進棚的時候還拿著三版歌詞。其實有我想寫的真正的流行,但跟曲配不上?!读餍小返母柙~我寫過七八版。有一版的歌詞能更加清晰地讓你感知到我們處在一個叫作“流行”的城市,我們到底是被它推著往前,還是被它裹挾?能更加明顯感覺到浪潮,那個流行代表一種浪潮,而不是那個“流行”。
人物周刊:你覺得你是被推著走的,還是被裹挾?
做《流行》這張專輯,我第一次有這個疑問。之前《西門少年》,我無比堅定地認為,我是不會被裹挾的,我一定會不畏流血、不懼流言奔跑下去。但是在做《流行》時,我覺得是我成長到現(xiàn)在,人生第一次開始有疑問,尤其是在《年輕氣盛》跟《一趟》的時候,我究竟會不會被生活裹挾?好像這個東西突然就出現(xiàn)在你眼前,第一次要開始思考了。
人物周刊:你在2005年就在現(xiàn)在我們看來有時代意義的一個選秀里面拿到冠軍了,其實你是最有機會去想時代對你的意義的人,但是你直到做《流行》這張專輯的時候,才真正有這個疑問。
對啊。所以我覺得這個是成長帶給我的。我的身份只是外界看到的,但實際上我身在其中,看到的東西很細微,我其實感知不到所謂的時代會對我造成影響。我還是沒有跳出來看。那個時候講了很多東西,他們?yōu)槭裁从X得這是一個很值得探討或者嚴肅的事情呢?我那個時候并不這樣認為。我只是認為它是一個成功的比賽,就像當年我上了《時代》周刊封面一樣,我覺得上《時代》周刊封面的應該是那個節(jié)目。我那個時候都沒有想什么形象符號。
人物周刊:現(xiàn)在會想嗎?
現(xiàn)在會不由自主地去想到這樣的一些東西。就像之前看《大衛(wèi)》,我觀賞那個作品的時候,我會聯(lián)想到我自己作為一個流行符號的部分,我與周圍的關系,就開始會去想這些東西。
人物周刊:你會不會覺得開始得有點晚?
有點晚的,我覺得我的一切都來得有點晚。但是我跟現(xiàn)在身邊很多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聊,我覺得他們也未必在這個時候就想清楚,或者是想過這個問題。所以是我個體的“晚”嗎?還是跟每個人的成長階段有關系?或者說當你將視野從個體轉向社會之后,才開始真正地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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