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冰島南岸坐車回首都雷克雅未克，天色已黑，只有一條筆直的馬路通往燈火閃耀的港口。昨夜剛下過雪，地上還有冰，路邊草地早已被黃色覆蓋。因為地廣人稀，我們的車子就像方圓十里內(nèi)惟一一頭活動的野獸，正在向我們的族群行進。在冰島，人類不是惟一的主宰，千年前噴發(fā)的火山巖漿都在、終年不化的冰川都在、在淺海里游泳的海豹都在，人類怎么好意思稱王稱霸呢？
雷克雅未克市中心
我住的青旅，位于雷克雅未克附近的老港口。剛登記入住時，前臺女孩就非常驚訝：“你要在這里住12天！”“是??！”“大多數(shù)人會去南岸或者環(huán)島自駕，他們對雷克雅未克興趣寥寥。”我說：“我會去南岸和斯奈山半島，但我對荒野中的城市也很有好感?。 ?/p>
當時臨近圣誕節(jié)，家家戶戶都在外墻上掛起了五顏六色的小燈盞，一到夜晚，整座城市都在閃閃發(fā)光。于是我一度懷疑雷克雅未克是沒有錨的，它是一艘載著雪山、苔原、樺樹灌木林的大船，正在以人類覺察不到的速度遠離大陸，駛向更寒冷更極端的北極。從地理上來說，這個可能性是存在的——冰島位于北大西洋和北冰洋的交匯處，國土面積只有10.3萬平方公里，總?cè)丝谥挥?5萬。離它最近的兩個國家是同樣天寒地凍的挪威和81%的面積都被冰雪覆蓋的格陵蘭島。雷克雅未克如幸存者般崛起，在法赫薩灣南部形成聚落。在冰島語中，它被稱為“冒煙的灣岸”。
因為大多數(shù)游客都把雷克雅未克當作中轉(zhuǎn)站，所以白天在城市中閑逛的游客并不多。冬天北歐的日照時間很短，早上11點太陽才升起，到下午兩點，太陽就已經(jīng)準備停止營業(yè)了。陽光也很微弱，天邊總掛著淡紫色的霧靄，像永遠睜不開的打盹的眼睛。我就時常利用這三個小時出門散步，有時是去城市美術(shù)館看展覽，有時是去最平價的Bonus超市買40元人民幣一大盒的蜜汁雞翅，有時走著走著會被一陣風(fēng)刮著跑，有時凍得面紅耳赤就躲到面包房和咖啡館吃一頓高熱量食物。在克拉博迪的周末跳蚤市場，我遇到了一個賣郵票和舊明信片的老爺爺。這些老物件現(xiàn)在只有收藏價值而沒使用價值了。老爺爺平時有工作，只有周末才會來擺攤。他說他已經(jīng)這樣過了24年。我說：“這樣不是很辛苦嗎？每天都得工作?！彼f：“不然怎么叫熱愛呢？”
克拉博迪的周末跳蚤市場賣郵票和舊明信片的老爺爺
克拉博迪的跳蚤市場最常見的小攤
溫暖的真切的城市生活，鑲嵌在一望無際的曠野中。市中心那條沿海的公路，幾乎分毫不差地詮釋了雷克雅未克的氣質(zhì)：如果從輪渡碼頭往音樂廳和會議中心行駛，那么左邊是酒店、餐廳、博物館、咖啡館、畫廊，右邊則是強勁的風(fēng)、藍色的大海和海中間隨時要游走的雪山。我?guī)缀鯖]有見過和大自然結(jié)合得如此熨帖的城市，也從沒在哪個國家的首都見過如此冷酷的仙境。
十多天后，我搭早班機飛往巴黎。凌晨3點，開往凱夫拉維克機場的巴士急馳在黑夜中。我看不清天上的云，只知道大雨突然傾盆而下，雨點像水彈一樣砸在窗玻璃上。我拉開窗簾，外面空無一物，我只好不斷反芻過去十幾天的記憶。我也是在凜冬時節(jié)觸摸過孤島形狀的人了。我最終正視了離別。
前往斯奈山半島的途中
斯奈山半島的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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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ps:
?雷克雅未克的風(fēng)很大，如果去海邊散步，一定要注意安全。
?克拉博迪跳蚤市場的開放時間是周六、周日的上午11點到下午5點，可以買到很多不知名藝術(shù)家的畫作、黑膠唱片。冰島復(fù)古毛衣在這里也是半價。
?強烈推薦Broud&Co面包店，離哈爾格林姆教堂很近。新鮮出爐的招牌肉桂卷非常美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