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首歌,《前前前世》?!?/p>
潮水般的尖叫從舞臺四周的觀眾席涌來。
一襲白衣,燈光打下,舞臺上的RADWIMPS主唱野田洋次郎抬起手臂,閉眼轉圈,跟著鼓點搖頭晃腦。對國內大部分歌迷來說,知道RADWIMPS,是從新海誠《你的名字?!烽_始的,拜賜于電影的高人氣,其主題曲《前前前世》及創(chuàng)作樂隊RADWIMPS進入大眾視野。但于我,第一次知道野田洋次郎的名字是在2018年5月,北京草莓音樂節(jié),是一次純屬偶然的撞見:《GASSHOW》的吟唱如鎮(zhèn)魂曲般飄蕩在草坪上空,夜幕逐漸籠罩,千人隨節(jié)奏搖晃身體和手臂,手機的電筒光連成一片地上的星星。
彼時,我并不知道舞臺上的歌者是誰,只知道是“illion”——這個illion的能量驚人,某個時刻,他像被神明附體,是舞臺之神、音樂之神,把整個舞臺、浩瀚宇宙融進自己的世界。
“illion”只是他眾多分身中的一個:作為日本樂隊RADWIMPS的主唱,他是野田洋次郎;單獨演出時,他是illion;他甚至和RADWIMPS成員們成立了一個搞怪逆人格樂隊“味增汁’s”,他變身為John……
粉絲開玩笑稱洋次郎是“精分”(精神分裂的簡縮),他自己的說法是,“我想用盡所有可用的大腦,去思考很了不起的事情。”他是“瘋子”,也是創(chuàng)作靈感源源不絕的天才;是教主,卻又自認為是上帝的殘次品。2002年,還是高中生的野田洋次郎應同級生桑原彰之邀組成RADWIMPS,憑原創(chuàng)歌曲《もしも》(《如果》)在日本橫濱高中樂隊大賽中獲勝,約一年后恢復活動、正式出EP,日本音樂界業(yè)內有人感嘆——“是從未聽過的音樂”“音樂和歌詞讓人耳目一新”“出現(xiàn)了了不得的樂隊?。 ?/p>
17年過去,RADWIMPS已成為日本搖滾界的核心代表樂隊,出道歌《もしも》,則成為了他們的返場安可曲——在他們所到的各種海外演出現(xiàn)場,無論中國、韓國還是新加坡,母語各異的歌迷們幾乎都能夠齊聲日語大合唱《もしも》,以此召喚樂隊返場。對喜愛他們的人來說,RADWIMPS是信仰,野田洋次郎則是靈魂、是精神領袖一般的存在。
我不禁好奇,這個人,這支樂隊,他們的能量究竟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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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撒謊了,就有暴露的危險”
這次,坐在面前的野田洋次郎穿了寬大的一身黑,貝斯手武田祐介、吉他手桑原彰依次坐于其右。洋次郎一直在摸中指寬扁的指環(huán),戒指割面是一片頗大的內凹橢圓形銀面,幾乎有手指三分之一長,兼有銀質的粗礪和光滑;沒有剃胡子,稀稀拉拉地連成半圈,少了點想象中的少年感,但轉念一想,生于1985的RADWIMPS成員們,今年已經34歲了。
見到他們之前,我曾數(shù)次想象現(xiàn)實中的野田洋次郎會是什么樣子:不按常理出牌,天馬行空,有趣的腦洞張口即來。畢竟他是寫歌時將自己“瞬移”到另一個時空的創(chuàng)作者:他讓神和佛祖吵架,作壁上觀討論地球的實況游戲人生(《実況中継》);他把對狗仔隊的厭惡寫成老師布置作文、讓孩子寫自己作為狗仔隊的父親(《PAPARAZZI》);他的喜歡,是希望孩子繼承對方所有的23對染色體,硬要的話,“就把我的快樂和幸運遺傳給他”(《25コ目の染色體》);他把愛寫成嫉妒,嫉妒的對象卻是媽媽肚子里還未出世的孩子,“現(xiàn)在開始公布宣戰(zhàn)/對于我們的孩子/我一定會很嫉妒吧”(《Tummy》),以至于被媒體追問:“寫出這樣的歌,你實際上是有孩子的吧?”?
這個段子被粉絲津津樂道,他們清楚自上一段感情分手后,野田洋次郎這幾年連女友都沒有。要了解他似乎不難,他是一個喜歡將自己的生活和所思所想分享到社交網(wǎng)絡上的人,近幾年出版的自傳性散文集《有心論》里,他用日記形式記錄下2014年2月到7月RADWIMPS巡演期間的見聞和思緒,“雜然、混沌、平穩(wěn)、矛盾、斷念、渴望、煩躁、幸福、升天等等,這些平凡到啞口無言的、這個星球上隨處可見的感情,它的集合體就是那時的我?!?/p>
相較于歌曲中的熱烈、舞臺上的忘我,出現(xiàn)在眼前的人,除了體形比想象中更加高大外,也更為平靜和理性。面對每個問題都認真地闡釋一大段,思考或說話的大部分時候,他會將目光對準空無一人的斜前方,似乎目光的遭遇會打亂邏輯的思路。讓成員們用動物來形容自己和彼此時,武田祐介認真地打量野田洋次郎說,“果然就是大型犬啊,拉布拉多那類的,印象中你就是那樣的?!?/p>
“雖然很大但是很溫柔,”野田洋次郎接話,“我也想變成那樣呢?!?/p>
“溫柔”,這也是粉絲最常用來形容他歌曲的詞?!鞍炎约簩η芭训南矚g寫出了四張專輯,”自愿負責運營RADWIMPS后援團微博微信、翻譯《有心論》的粉絲組織者青青開玩笑般這樣告訴我。但在洋次郎的自我認知里,溫柔是他尚不能達到的品質——他并不憚于袒露內心的許多暴烈與撕扯、陰暗和齷齪,也誠實地把它們寫進歌里,比如黑色調的《五月の蝿》,從詞到曲都令人毛骨悚然。
幾乎每張專輯里都有一兩首類似的曲目,安插在熱烈的喜歡與愛之間。這些歌里,看似埋藏著洋次郎憤怒、癲狂與極端的B面,但細看歌詞,極端的恨之源頭,依然是極致的愛。
比起溫柔,他現(xiàn)下所擁有的東西或許更是誠實。2014到2015年他受松永大司導演之邀主演《トイレのピエタ(衛(wèi)生間的圣母像)》,飾演一位放棄畫畫夢想、患了絕癥的青年宏。問他“覺得表演和音樂有什么相似之處”時,他想了會兒說:“不撒謊地真實地存在可以說是一個共同點吧。如果撒謊了兩者都有暴露的危險,比如在舞臺上,被臺下觀眾那么多雙眼睛盯著,如果我僅僅想耍帥、說一些其實并不是我真實想法的話,我覺得肯定會暴露的。在攝像機面前,演員在說臺詞的時候,內心哪怕有一丁點不認同臺詞,后期觀眾從畫面中看到這個鏡頭,也一定會察覺到他是在說謊。”
拍攝電影那段時間,每天晚上散場回家,他都會有一種“我不想死”的心情。電影里,他作為宏的生命結束以后,他開始覺得,自己作為洋次郎的生命卻仿佛重生,是一次上天額外的恩賜?!癇onus,”他看著我重復了一遍,確認我明白“附加獎賞”的意思。
“我就開始想,只要能活著,就一定要去完成想做的事,自己的想法、生命要是有能奉獻的地方,就要盡可能地去發(fā)揮作用。所以在那之后,我也嘗試了之前沒有做過的事情,比如說solo呀、演員之類的工作。想著要連續(xù)不斷地投入到各種各樣想做的事情中?!?/p>
“無時無刻(不)——何時何地都——在尋找能夠讓自己拼命的理由?!彼恢挂淮握J認真真地這樣表達過,像極了熱血漫畫里的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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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己變成能施展魔法的肉體,或者是鏡子”
野田洋次郎另一次深刻地意識到生命無常,是“3·11”東日本大地震發(fā)生后。
他有過一次在舞臺上面對幾千觀眾痛哭的經歷。那是2013年9月15日,日本宮城縣,在大地震兩年半之后,RADWIMPS來到曾經的災區(qū)開了一場野外演唱會“青とメメメ”。唱到《ブレス》(大意:“呼吸”)時,野田洋次郎坐到鋼琴前彈唱,隨著歌曲的進行,眼里漸漸蓄淚,在數(shù)千觀眾面前幾近哽咽,最后幾乎是哭著完成了整首歌曲。
“當時你在想什么?”
他說起那架鋼琴——那是一臺在震后海嘯中壞掉的鋼琴,人們把它修好,重新搬上舞臺?!澳菚r候彈了被修好的鋼琴,各種各樣的情緒涌了出來。那一場地震對于日本人來說,可能不管說是整個平成年代還是說戰(zhàn)后,都是最大的一件事,這么深重的災難可以說是史無前例的。在那鋼琴的音色中,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人類的堅強,怎么說呢,即使經歷了這樣的災難還是勇敢地站起來,非常感動。”
“那些塵封的淚水里/凝聚著讓人類成為真正人類的力量”,他在那首歌里寫了這樣的歌詞。當然,淚水畢竟是少見的,多數(shù)時候,語言代替淚水。洋次郎總是在舞臺上掏心掏肺,坦白自己的脆弱與心跡,吐露對各種社會事件的擔憂和思考,說著想用音樂為大家?guī)チα俊?/p>
但這份舞臺上的自如、對觀眾的信任,并不是他與生俱來的天賦。早期玩樂隊的洋次郎不僅對演出毫無享受感,甚至會想,為什么要讓一群陌生人圍著我、看我表演?他感覺舞臺上的自己像只被關在動物園里的猴子。
野田洋次郎高一時被桑原彰邀請加入樂隊,只是因為機緣巧合認識樂隊里的朋友。在桑原彰的家里,洋次郎吉他彈唱了綠洲樂隊(Oasis)的歌,桑原驚呼好聽,還偷偷撥通了樂隊其他成員的電話,讓其他人聽他唱。就這樣,從小學起總是一個人唱歌的洋次郎成為了樂隊主唱。但那時的他,對當眾做任何事都感到恐懼。巡演前,他會夢到最糟糕的演唱會情景——比如忘詞,比如節(jié)奏不對,觀眾陸續(xù)離場,最后臺下只剩五個人——然后從夢中驚醒。早期演出視頻里,洋次郎在臺上的旋轉跳躍顯得稚嫩甚至有點刻意,全然不似今日教主般的忘我自如。
轉變是在一次次感受到觀眾的熱情中發(fā)生的。在live house演出時,因為空間小,他可以“看到每一顆汗水,聽到每一個聲音”。他在《有心論》里記下:“第一排的那個家伙說他雖然24歲卻有兩個小孩,真是酷啊。還有人說了會場附近的麥當勞很好吃,我想說麥當勞難道不都是一個味道嗎。勉強趕上最后三首歌的那個家伙,有沒有感到開心呢?好不容易來一趟,于是我們在安可環(huán)節(jié)加演了歌曲,但還是感覺不夠啊?!比藗兪浅鲇谙矏跼ADWIMPS才聚集在這里,他強烈地感受到這點,“我骨子里果然是個喜歡禮尚往來的人……會幾萬倍地回饋給大家。”
在一萬人的體育館演出則是完全不同的感受。“要把自己變成能施展魔法的肉體,或者是鏡子。我必須要接收那壓倒性的視線與聲音,并傳回去,必須要有一面能夠以更大力量折射回去的鏡子才行。如果忘記這一點,就會被擊垮,在這巨大的力量前面?!紶柲荏w會到,只有在那龐大的數(shù)量下才能找到的感覺和心境。能抵達極地。也會有‘誰都別想阻止我,我已天下無敵’的瞬間。真好啊,無敵的感覺。”
時間回到2013年9月15日的宮城縣。那天本下著瓢潑大雨,演出開場后卻漸漸停了,撥云見日。洋次郎想或許是前一天拼命制作的晴天娃娃起了作用。離開宮城縣時,當?shù)鼐用駡?zhí)意要把兩大箱水產送給他們:“太感謝了,請你們下次再來?!?/p>
“一定會的”,野田洋次郎連連鞠躬,接過了盛情難卻的海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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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缺與完整
盡管舞臺上能量十足,野田洋次郎卻自認是個充滿缺陷、情緒多變的人。
這在他的歌曲和日記里都有跡可循。時不時地,行文會出現(xiàn)這樣的篇章:“勉強活著。在變得粉碎之前,一直,強忍著?!丝痰奈遥贿^是在用膠布死命地修復著早已破碎的手工作品罷了?!驗橐稽c點事情都能馬上流眼淚,沉浸于苦痛當中。以往三天分量的心跳,如今一天內就能用完?!?/p>
可一頁之后,提到宮城縣“青とメメメ”野外演出,又馬上給自己打雞血:“擁有那一天的歷史的我,一定很強?!?/p>
RADWIMPS在中國演出結束后與歌迷的大合照? 圖/受訪者提供
他的專輯和書的封面,但凡自畫像,總是用各種混亂的色彩筆觸涂抹的洋次郎頭像,“我”變得難以言說和定義。他寫過一首歌《ソクラティックラブ》(大意:“蘇格拉底俱樂部”),幾乎是上升到哲學層面的對自我的探問:“是什么讓我成為我?/把我的臉一切為二、手臂分成四截、或者眼睛五等分/腦袋改成別人的/聲音換成外星人/那個變成胡蘿卜/你所指的我是否還是我?”
說不清是否與童年和家庭有關。他有一個嚴厲異常的父親,“閉嘴”“去死”“快睡”“畜生”是父親常掛嘴邊的話。洋次郎三歲時,父親就因為兒子沒有好好道歉把他拖進漆黑的地下室,兄弟倆被要求只能用敬稱稱呼父母,全家人都看父親眼色行事。兄弟倆在日本出生、隨父母遷居美國讀小學、初中以后又回到日本,習慣了被邊緣化:在美國,他們被熱心開放的美國同學接納,卻因為和西方人玩而受到日裔圈子的議論和排擠;回到日本后,英語地道的他們又成了被特殊化的對象——每當老師讓洋次郎示范英語發(fā)音時,課堂上就會傳出窸窸窣窣的笑聲。
和RADWIMPS成員在一起的時間比和家人在一起更多,在極度低落和自我懷疑的時刻,野田洋次郎曾經寫,“為了樂隊成員,為了成員的家人,我選擇生。他們陪了我這種沒用的主唱、這種殘缺品十年之久,并熱愛我創(chuàng)作的音樂。我無法離開他們。他們三人,即使不是和我,也能組成樂隊,但我不行?!?/p>
RADWIMPS不是沒經歷過幾近放棄的時刻。鼓手山口智史如今因病無限期休團,在智史休團前后的2014年左右,樂隊經歷著最艱難的時期。洋次郎反思,當初自己對智史太苛刻了:
“音樂對當時的我來說就是全部,可以說是音樂至上主義,我不斷地在強調我所追求的東西,如果(對方)沒有達到我的那個標準的話,真的是吃了很多苦。即使是那樣,我還是一直堅持我所堅持的,我覺得這個也是他患上局部肌肉張力不足癥的一個因素吧?!?/p>
洋次郎所堅持的,是“把還不存在的東西努力挖掘出來”,無論技術還是想法。如果他想要的旋律或節(jié)奏太難,對方演奏不出來,當時的他會逼對方練到會為止?!耙荒暧幸话霑r間都用在學習上了。比如兩拍三連的拍子不會,一天不管是八小時還是九小時,我們都必須要把他教會,就這樣漸漸地陷入恐慌困境。”
某種程度上,這也是RADWIMPS成為RADWIMPS的原因。但山口智史的病,讓野田洋次郎改變不少?,F(xiàn)在再遇到技術太難的部分,發(fā)現(xiàn)實在做不到時,“兩秒鐘就OK,過了吧?!彼笮?,“樂隊要破產了吧?!?/p>
現(xiàn)在,三十多歲的他們終于能夠保持著剛剛好的距離,慶幸曾經的自己沒有放棄。洋次郎說起日本音樂界的變化,說周圍更年輕一輩的日本音樂人,很多都是一個人玩音樂,比如與他交好的Aimyon、米津玄師,“相比起玩樂隊,solo可能才是當下潮流?!焙虯imyon、米津玄師喝酒時,他們會開玩笑說,“洋次郎晚五年生的話,絕對不會玩樂隊的哦,絕對是一個人搞音樂哦!”
坐在旁邊的武田和桑原即刻爆笑。野田洋次郎絲毫不為所動,把身子側向他倆:“我告訴他們,絕對沒有那樣的事哦!”
2019年4月,RADWIMPS主唱野田洋次郎在成都草莓音樂節(jié)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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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會這樣一生不滿足地生活下去吧”
人物周刊:會覺得RADWIMPS是一支屬于青年或少年的樂隊嗎?隨著年歲漸長,會不會有所改變?
野田洋次郎:在自己內心總是會有與現(xiàn)在的境遇能力相符合的自己,在某個年齡段特有的東西。我們現(xiàn)在已經不是18歲了,所以會繼續(xù)表達我們現(xiàn)在這個年齡段所感受到的東西,但內心的少年性、青春,應該是一生都不會消失的。距離慢慢地拉開,但是兩方面都在自己內心積蓄,這一點也是RADWIMPS的有趣之所在吧。所以我們也會有一些競爭意味的歌曲,也會有一些充滿現(xiàn)實意味的歌曲,但是我們也努力不去忘記,不丟失我們根上的純粹性。
人物周刊:那現(xiàn)在大家已經三十歲了,保持這種東西覺得困難嗎?
野田洋次郎:不覺得困難,因為根本上的東西是不會變的。就像和十八歲的同學們合作《萬歳千唱》《正解》一樣,能感受到年齡上自己已是成人了,但是同時也感覺自己和他們根本沒有什么不同啊,自己現(xiàn)在也一直都有困惑、一直都有焦躁、一直都有不安,雖然說我有音樂家這樣的職業(yè)、身份,但是仍然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沒有做,沒能做到的事、必須要做的事、想知道的事也還很多,可能會像這樣一生不足夠地、不滿足地生活下去吧。
人物周刊:粉絲開玩笑說經常會忘記RADWIMPS是個搖滾樂隊,你們怎么看待“搖滾”??
野田洋次郎:最近作為一種音樂類型的搖滾,已經不拘泥于過去的類型了,可能漸漸地偏向hiphop,或者說trap這種音樂已成為主流,所以我認為搖滾樂隊現(xiàn)在正處于轉變期。
但是從精神性而不只是所謂的音樂類型來說的話,精神上的搖滾是永遠不會消逝的。我覺得它是人類的原動力的一種,可以表達理解、憤怒、挫折等這些情緒。從音樂形式來講,我覺得它會向多方面發(fā)展出去,今后搖滾藝術家們也會用各種類型的音樂去表達搖滾,我們樂隊也是這樣。相比作為音樂類型中的搖滾樂隊,我們也想作為藝術家,懷抱搖滾(精神),嘗試從更多音樂類型上去表現(xiàn)它。
人物周刊:會在意聽眾對專輯的評價嗎?
野田洋次郎:當然還是會在意的,自己也會看一下,但是呢,老實說在出專輯之前已經有了一個自我認知。當然有時候自己的滿意度和觀眾的評價有偏差,比如說“這張我們自己知道哪一部分還不足、可以做得更好”,或者,“這張不管別人怎么說我們都覺得這是一張超棒的專輯啊?!彼约扔胁还鼙徽f什么都面不改色的時候,也有被說以后“原來如此,確實是這樣啊”的時候。
人物周刊:負面評價呢?
野田洋次郎:當然也會有比較受傷的時候,但是也不至于特別沮喪吧。
桑原彰:比起歌曲,有時候會有一些對外貌的評價呢,嗯怎么說呢……
野田洋次郎:你會因為那個受傷?可能會有一些啊又胖了這樣的吧。(笑)
野田、武田:我們希望你更在意一下這樣的評論呢。(笑)
野田洋次郎:與其說負面評價,每個人心里所描繪的RADWIMPS都不一樣,比如說有人覺得初期的那個時候才是RADWIMPS,有人覺得中期的這一張專輯才是,有人覺得《你的名字?!返臅r候才是。不同的人心中有各自對RADWIMPS的定位,在聽最新的歌曲時,會和自己心里所定位的那個時期的RADWIMPS去對比,有人會覺得“啊,原來變了這么多啊”,有人說“難道不是那個時候才像RADWIMPS嗎”等,各式各樣的反應都有。工作了15年會發(fā)現(xiàn)果然大家都不同呢,如果只是去遷就某一方的想法,我認為是沒有太大意義的。所以我們每次得出的結論還是,只能去做當時我們想做的、該做的(音樂)。
人物周刊:一些粉絲說我還是喜歡你們早期的作品,你們在意這樣的說法嗎?
野田洋次郎:與其說在意,更多是感謝吧,畢竟是與RADWIMPS有過一次相遇以后才會有這樣的聲音。但我們不是無視那群歌迷的想法,我們堅持做那個時候想做的,他們在某個時刻也一定會理解我們吧。我們也絕對不是在半吊子的覺悟下創(chuàng)作,正因為有著所有的過去,才有現(xiàn)在的RADWIMPS,所以我們也非常想一直堅持做下去。
人物周刊:RADWIMPS成立到現(xiàn)在,你們會用什么詞形容現(xiàn)狀?
野田洋次郎:果然還只是在途中啊,我認為是“途中”吧。完蛋的時候可能只是一瞬間。(笑)
人物周刊:你們認為是什么特質讓RADWIMPS獲得這么多喜愛?
野田洋次郎:對音樂我還是很有自信的。到了這個年紀,也經常被年輕的樂隊、音樂人問道,“我們也想成為像RADWIMPS一樣”“我也想要成為洋次郎一樣”要怎么做呢?我一定會說的就是,音樂這個東西全世界遍地都是,在那么多音樂中能有聽自己音樂的人其實真的是件了不起的事,因此如果不去做一些這成千上萬樂隊還沒做的音樂的話就沒意思了,別人就沒有理由去聽你的。
所以你寫的歌詞是嶄新的嗎?你在歌頌這個世間還沒被歌頌的東西嗎?你在彈奏著還沒有廣為流傳的旋律嗎?你是有著這一點的覺悟在創(chuàng)作嗎?我只會這樣問他們。在我心中,如果這些東西沒有了,可能這個樂隊也就結束了?,F(xiàn)在在我心中還有沒有唱完的,還有這個世間沒有但只有我能唱出來的,還有很多還不能用語言表述的東西,所以現(xiàn)在還能夠一直創(chuàng)作著。我一直想堅持創(chuàng)造這樣的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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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野田洋次郎《有心論》,感謝蔣青青、日語翻譯任姝靜對本文的大力幫助,特別感謝俞蕾協(xié)助聯(lián)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