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迷宮狀的展廳內(nèi),250余幅攝影作品錯落有致地分布其中。觀眾跟隨著導覽,穿行于蜿蜒曲折的章節(jié)區(qū)域之間,不禁自問:我們身在何處,又將走向何方。
大型攝影群展“文明:當代生活啟示錄”于3月9日至5月19日在UCCA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展出。超過120位來自世界五大洲的攝影藝術家參與其中,見證全球化帶來的巨變,為觀者勾勒出一幅豐富多元的時代肖像。
策展人威廉·A.尤因(William A. Ewing)(左)和容思玉在現(xiàn)場導覽 圖/本刊記者 梁辰
展覽緣起于策展人威廉·A.尤因(William A. Ewing)的一個設想:我們應該后退一步,從聚焦于個體攝影師的作品,轉向以更寬廣的視角來觀察當代攝影師的“集體”創(chuàng)作成果,看看這些作品向我們講述了一個什么樣的21世紀初文明境況。
如此具有野心并且體量巨大的攝影展不禁讓人聯(lián)想到20世紀中期由愛德華·史泰欽(Edward Steichen)策劃的著名展覽“人類大家庭”(The Family of Man)。這場于1955年在紐約現(xiàn)代藝術博物館呈現(xiàn)的“史上最偉大影展”涵蓋了來自60個國家的五百余幅照片,試圖展示20世紀中期人類社會的整體概況,增強人類的相互認識和了解。
尤因則更強調(diào)二者的區(qū)別——“人類大家庭”展出于二戰(zhàn)后,百廢待興,人們對未來持樂觀和積極的態(tài)度。史泰欽將這種樂觀情緒融入到展覽中。“而我不想展示樂觀和悲觀,也不想判斷,我只想讓照片去訴說。”
藝術家奧利維爾·克里斯蒂娜特(Olivier Christinat)的作品《具象 II》 圖/本刊記者 梁辰
“文明:當代生活啟示錄”展覽共分為8個章節(jié)?!胺涑病保℉ive),是小說家湯姆·沃爾夫(Tom Wolfe)用來指代紐約喧囂社交生活的詞匯,在此則指代大規(guī)模的人群聚集和合作體系;“一起孤獨”(Alone Together)關注集體和個體之間的聚合和分離,以及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下人與人之間的社交關系;“流動”(Flow)以原料、產(chǎn)品、人口和思想的流動為主題,見證了后工業(yè)化社會中不斷加速的生產(chǎn)活動與不斷擴大的貧富差距;“說服力”(Persuasion)檢視人類說服他人和自己的策略;“控制”(Control)展示了人類在建立秩序、解決爭端、組織政治與社會結構等方面的能力;“斷裂”(Rupture)展現(xiàn)了這種秩序的瓦解以及群體和個體之間的碰撞與動蕩;“逃離”(Escape)著眼于日益興起的娛樂產(chǎn)業(yè),展示了放松與消遣如何為人類提供逃離常規(guī)的空間;最后的“下一章”(Next)則展現(xiàn)了對未來世界的設想,并對技術進步帶來的新世界提出了質疑。
參展的藝術家都是攝影領域的“嚴肅實踐者”。他們中有久負盛名的前輩,也有一些影響力不斷提升的新銳創(chuàng)作者。
帕布羅·洛佩斯·魯茲(Pablo López Luz)長期拍攝自然和城市景觀,關注人與周圍環(huán)境的關系。魯茲認為,景觀為觀察社會政治局勢提供了一個獨特的視角。《墨西哥城鳥瞰圖》(收錄于“蜂巢”)出自作品“水磨石”系列,意在描繪不合理且極其缺乏規(guī)劃的城市發(fā)展。以墨西哥城為例,病態(tài)的城市規(guī)劃使人與環(huán)境的脆弱關系面臨崩潰。
王慶松,工作!工作!再工作!,2012 圖/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提供
王慶松的《工作!工作!再工作!》(收錄于“一起孤獨”)是與建筑師奧雷·舍人(Ole Scheeren)的中國設計中心合作的一幅作品。彼時的北京正在進行各種大規(guī)模建設,許多地標建筑都是國外設計師的作品。經(jīng)過幾次見面和討論,王慶松想到了將設計中心描繪成充滿混亂和緊張感的瘋人院。建筑師和員工們換上病號服,表現(xiàn)得如同在截止日期前瘋狂追趕項目進度一般,整個畫面的基調(diào)被處理得非常晦暗。攝影師仿照社會上倡導的“學習!學習!再學習”的口號,將作品命名為《工作!工作!再工作!》。畫面雖然是設計的場景,但也真實地反映了失控的瘋狂發(fā)展給人們帶來的病態(tài)和麻木。
麥克爾·納賈爾(Michael Najjar)的作品對科技力量的發(fā)展做出批判性的觀察?!巴馓铡毕盗嘘P注了太空探索的最新進展,及其對人類生活的影響?!段灏倜卓趶角蛎嫔潆娡h鏡》(收錄于“下一章” )描繪了被譽為“中國天眼”的當今全世界最大的天文射電望遠鏡。它坐落在貴州省偏遠山區(qū)的洼地里,主要功能之一是檢測來自外星文明的星際通訊信號。這幅作品的構圖著重體現(xiàn)了這座尖端科技儀器與自然環(huán)境之間的關系——有了周圍群山的襯托,觀者更驚嘆于這臺巨型望遠鏡的龐大,而這種關系也從眼前的地面延伸至了遙遠的星際。納賈爾相信,在新的世紀人類會拓展視野,把生存圖景從地球擴大到地球軌道乃至外太空之中。
勞倫·格林菲爾德,高三學生(從左到右)莉莉17歲、妮可18歲、勞 倫18 歲、露娜18歲、山姆17歲,在雙面鏡前為作者所拍攝的《審美文化》紀 錄片化妝,洛杉磯,2011年 圖/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提供
據(jù)尤因介紹,此項展覽從構思到最終完成耗時近7年。他先從雜志、書籍、網(wǎng)絡甚至飛機的航空雜志上廣泛收集作品,然后根據(jù)照片跟另一位策展人容思玉(Holly Roussell)確定各個章節(jié)的主題,從最初的十幾個章節(jié)精簡至現(xiàn)在的八個。每個章節(jié)的內(nèi)容都從數(shù)以千計的照片中選出。關于選擇的標準,尤因以“蜂巢”為例,邁克爾·沃爾夫(Michael Wolf)的作品《建筑密度》已經(jīng)能夠最為精準地描繪“城市建筑樓群”這一內(nèi)容,就不再需要更多同類畫面。而西里爾·波爾謝(Cyril Porchet)的“人群”系列則反映了這個主題的不同方面,所以入選?!斑@是我策劃過的最大型的展覽,策展的過程就像烹飪,你做一道菜,需要不同的配菜和佐料。”
麥克爾·沃爾夫,建筑密度 #91,2006。圖片致謝上海M97畫廊 圖/尤 倫斯當代藝術中心提供
關于展覽中傳達的因人類瘋狂發(fā)展而產(chǎn)生的消極和悲觀,尤因不以為然?!熬拖耠娮永恼掌?,觀者或許看到了污染和危害這樣的負面信息,但攝影師邢丹文本人卻是積極的態(tài)度,她希望借此改變這種現(xiàn)象。所以客觀與悲觀、積極和消極都是相對的?!庇纫蛘J同歷史學家威廉·蒙森的觀點,“人類如今的任務應是保證文明不會摧毀文化,技術不會摧毀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