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shù)家丨瑪吉?漢布林 用畫筆寫下 愛與死亡的詩句

稿源:南方人物周刊 | 作者: 蒯樂昊 日期: 2019-02-22

她畫她愛的人,直至他們死去,她對著尸體繼續(xù)畫。因為經(jīng)常畫躺在棺木中的人,她得到了“棺材” (coffin) 的綽號。 那些她不愛的人永遠不會成為她肖像畫的主角,“我拒絕過英國前首相撒切爾夫人,因為我對撒切爾夫人的感情算不上愛。”

頭圖:圖/Jurgen Tel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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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吉·漢布林(Maggi Hambling),屈指可數(shù)的在大英博物館、英國國家美術(shù)館、英國國家肖像美術(shù)館以及俄羅斯圣彼得堡埃爾米塔日博物館都舉辦過個展的在世藝術(shù)家之一,一個煙不離手、表情硬得像巖石的老太太。去探訪她隱居的鄉(xiāng)村工作室之前,有人警告我們說:當心,她可難搞了!

從倫敦的利物浦火車站,乘火車前往薩福克郡,好像從狄更斯的小說,一路開進了康斯太勃的風景油畫。英倫的冬天罕見太陽,漫射光在流動的云層之間反復(fù)折疊,因此更加復(fù)雜和動態(tài),幾乎每一秒都在變化。低矮暮云之下的英國鄉(xiāng)村原野則恰恰相反,從康斯太勃的時代到現(xiàn)在似乎從未改變:傾斜的地平線,野性難馴的樹木,隨處可見約克夏豬、卓爾不群的馬、黑臉的山羊……跟那些經(jīng)典名畫里唯一的區(qū)別,無非是它們會動。

瑪吉生活的薩??耍彩强邓固墓枢l(xiāng),她像康斯太勃描繪云彩那樣,描摹著她的海浪,但是更抽象、更殘暴。比起同樣喜歡畫海洋風暴的英國畫家透納,瑪吉更偏愛她的老鄉(xiāng)康斯太勃,“因為康斯太勃的用筆更加誠實,而透納總像是在表演。”

2014年,英國國家美術(shù)館為她舉辦的個展《水墻》,展出了這批表現(xiàn)海浪的作品,在她家鄉(xiāng)薩福克,索思沃爾德沙灘邊,磅礴的海浪日夜拍打防波堤,直到海浪本身也成為呼嘯的墻,雖是液體,但因為內(nèi)在的力量而堅如固體,以跟防波堤同樣的垂直感,在博物館的墻體之上向觀眾撲面而來。

英國BBC的老牌主持人菲利普·多德(Philip Dodd)是瑪吉·漢布林此次中國巡展的策展人,一路都在試圖讓我寬心,他跟瑪吉是多年好友,深知她的脾性?!澳阋菍λ蜌猓ㄎㄖZ諾,她就會無情地碾壓你,殺得你片甲不留?!彼哳l度地向空中揮舞手掌,咻咻咻模擬出刀光劍影。“如果瑪吉兇你,你必須立刻懟回去! ”

這是經(jīng)驗之談。多年前,他就靠這招,贏得了瑪吉的尊重和友誼。

走出火車站,遠遠看見瑪吉已經(jīng)站在那里迎接我們了,她個子不高,但是像一堵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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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撒切爾夫人說不

除了海浪,瑪吉更加為人所知的是她的人像作品。早在1980年,瑪吉· 漢布林就是英國國家美術(shù)館任命的駐館藝術(shù)家,這也是英國國家美術(shù)館歷史上第一位駐館藝術(shù)家。此后,因為她出色的人像作品,英國國家肖像美術(shù)館也收藏了她不少作品。曾經(jīng)的國家肖像美術(shù)館館長查爾斯·索馬里茲·史密斯始終記得他在1994年第一次看到瑪吉作品時的印象。“她為諾貝爾獎獲得者、結(jié)晶學家多蘿西·霍奇金畫的肖像,堪稱肖像美術(shù)館收藏的最佳肖像之一:頭腦的智慧和身體的虛弱共存一體,兩者同樣令人震撼?!耶敃r就十分欣賞她的作品,現(xiàn)在依然如此:她的作品朝氣蓬勃,繪畫感強烈,力度十足,對人物個性充滿關(guān)懷,正如她本人一樣?!?/p>

現(xiàn)在你依然可以在英國國家肖像美術(shù)館看到這幅常設(shè)作品,并為畫面上呈現(xiàn)出來的復(fù)雜性所觸動。多蘿西·霍奇金被描繪成一個面容斑駁的老婦,白發(fā)凌亂,不修邊幅,她像大蜘蛛一樣長出了四條胳膊四只手:一只手在翻閱資料,另一只手在快速地記錄,同時還有一只手里捏著數(shù)據(jù),另一只手里抓了兩副不同尺寸的放大鏡。她面前堆積如山的文稿呈模糊狀態(tài),似乎在快速飄動,與此同時,空間中有復(fù)雜的結(jié)晶結(jié)構(gòu)正在生成和旋轉(zhuǎn)。

這個展廳也是國家肖像美術(shù)館最有趣的展廳之一,這里囊括了這個國家最值得紀念的面孔:政治家、明星、科學家、文化名人……由那些最值得被觀看的畫家創(chuàng)作。跟其他展廳正襟危坐莊嚴華美的古典宮廷肖像作品相比,進入20世紀乃至當代的展廳里,繪畫風格明顯更加有趣和多元,仿佛喝下了一套眾多藝術(shù)流派的濃縮咖啡——弗洛依德那幅著名的英國女王肖像也在同一個展廳,跟瑪吉的多蘿西遙遙相對。

在瑪吉的工作室里,許多張臉從不同的角度朝你望過來:她的父親、母親、曾經(jīng)的老師……這些都是她反復(fù)涂鴉從不厭倦的面孔。當然,還有工作室門上貼的瑪麗蓮·夢露和一具真實的骷髏顱骨。每天天不亮她開始工作的時候,門上的夢露總會向她獻上一吻。英國女王的頭像貼在廁所的窗戶上,當畫室主人坐上馬桶的時候,她的頭部會與女王完美重合。

“我曾經(jīng)反復(fù)訓(xùn)練自己的視覺記憶,我注視這些面孔,然后我移開眼睛,在記憶里復(fù)寫。”有時候,它們不請自來,那些曾經(jīng)愛過的、死去的人,比如她正在畫她的母親,“她又來了,在這個圣誕節(jié)。”

那些她不愛的人則永遠不會成為她肖像畫的主角,“我曾經(jīng)拒絕過英國前首相撒切爾夫人,因為我對撒切爾夫人的感情算不上愛,而愛是所有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基礎(ch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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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是她的別稱

愛與死亡,這一對母題相生相克,猶如硬幣的兩面。雖然為不少名人用肖像立傳,但瑪吉最豐厚的作品,永遠是她身邊的人:她又愛又怕的父親亨利、她多年的同性伴侶托莉、她的啟蒙老師萊特、大名鼎鼎的亨麗埃塔……她常常用石墨即興為這些人寫生,有時候,她會站在床角的椅子上俯視躺在床上的老師萊特,她畫下萊特的睡姿,那幾乎是小型的死亡。

“瑪吉·漢布林的素描堪比倫勃朗。”著名藝術(shù)評論家約翰·伯格(John Berger)這樣評價她。據(jù)說倫勃朗唯一存世的語錄是,“我一生只在畫肖像。”

“他是否真的說了這句話并不重要,但這就意味著,倫勃朗創(chuàng)作的最小幅版畫中最不起眼的雞窩,都是一幅關(guān)于那個具體雞窩的肖像。”她因此相信,泛化是藝術(shù)最大的敵人。

她畫她愛的人,直至他們死去,她對著尸體繼續(xù)畫,當尸骨蕩然無存,她就寫生記憶。這是屬于瑪吉·漢布林的長情,也是她對抗時間流逝的頑強方式。

1980年代,瑪吉與父親亨利

因為經(jīng)常畫躺在棺木中的人,她得到了“棺材“(coffin)的綽號,一個中間名——Maggi Coffin Hambling。

瑪吉的創(chuàng)作手段多樣,除了繪畫和版畫,她還是久負盛名的雕塑家,在倫敦的國王十字火車站附近,你可以看到她的城市公共雕塑,為紀念奧斯卡·王爾德而立。這尊青銅雕塑也被設(shè)計成棺材的模樣,王爾德那嘲弄的腦袋從棺材的一頭探出,似乎正打算發(fā)表一番他的經(jīng)典毒舌。棺材同時也是一張長椅,走累了的路人可以在棺材上坐下休息片刻,就倚在王爾德的腦袋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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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亨麗埃塔

約翰·伯格在他的一篇藝術(shù)評論中透露了瑪吉與亨麗埃塔秘而不宣的情事。亨麗埃塔是瑪吉的女神,而在此之前,她是弗朗西斯·培根的模特兼繆斯。

“我對于亨麗埃塔的記憶,來自 50 年代早期的倫敦蘇荷區(qū)。我并不認識她。即便曾與她交談,也不過是寥寥數(shù)語。但我經(jīng)常入迷地觀察她。她的面具戴得漫不經(jīng)心……她無論是高高坐在酒吧椅上還是大步邁向門口,都像是一匹等待著騎手的無鞍之馬?!奔s翰·伯格說。

亨麗埃塔 · 莫萊伊斯(Henrietta Moraes) ,一位美貌的傳奇模特,也是50年代倫敦蘇荷區(qū)的偶像女王。她從18歲開始闖蕩倫敦藝術(shù)區(qū),顛倒眾生,飛揚跋扈。用約翰·伯格的話來說,她是急不可耐的、無畏的“發(fā)光體”,集燃燒與自我毀滅于一身:竭力縱情縱欲,也因為酒精、致幻藥、可卡因和過度揮霍而墜入人生的谷底。

《相互依偎的顱骨》 1995,布面油畫,40cm x 50cm,私人收藏

瑪吉·漢布林和亨麗埃塔的真正相交,在弗朗西斯·培根的一次畫展開幕宴會上,那是 1998 年 2 月,當時瑪吉的父親剛剛落葬兩天。“這并非二人第一次見面,但這次見面卻具有決定性意義:命運把三張牌扣在了桌面上。第一張牌展示了瑪吉每天都在畫亨麗埃塔,直到后者去世。第二張牌預(yù)見了亨麗埃塔在去世前幾秒鐘要瑪吉擁抱她。第三張牌預(yù)言二人會愛上彼此。所有這一切都發(fā)生了。流傳下來的不朽畫作也講述了這一切……紙面上留下的每一個線條、炭筆的每一次躊躇、每一處修改、每一點怯生生的愛意流露都蘊含了這個故事。“

她們在一起相處了235天,這也是亨麗埃塔生命中最后的235天。是的,當她們相遇的時候,她們已經(jīng)老了。恰如杜拉斯所寫,“我更愛你備受摧殘的容貌”,——亨麗埃塔已經(jīng)66歲,瑪吉也已經(jīng)53歲,這是一場注定直面死亡的老年之愛。

瑪吉為亨麗埃塔畫下了大量的肖像,勾勒輪廓如同輕輕觸碰,涂擦如同愛撫,繪制臉龐等于書寫傳記,整個繪畫的過程,亦如同兩人你來我往的情書。亨麗埃塔死后,瑪吉在停尸房繼續(xù)畫她。她低頭看著棺槨中的亨麗埃塔畫出的十張素描,是她僅有的未加任何涂改的畫作。

“我確實感覺油彩就是我做愛的對象。我的作品則是我最出色的愛之表達。我覺得這就像當你愛上某個人,你會有一種懸在空中的感覺。那個人在你面前穿過稠人廣眾,而你則被瞬間征服。就像繆斯女神突然降臨,統(tǒng)御了整個畫室 ;在這些瞬間,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是掌控者。畫作開始自行繪制自身——這樣的瞬間是我畢生的追求。“

《水墻 》 2016,板上油畫,私人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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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對我們說著永不消逝的語言

瑪吉帶我們走向大海。冬天的大海,陰郁又沉默,正如瑪吉睥睨警覺的一瞥。她灰白色的卷發(fā)在海風中飛舞,額邊碎發(fā)匪夷所思地隱隱呈現(xiàn)出紫色。身上穿著一件帶破洞的毛衣,上面濺了不少顏料,似乎隨時可以脫下來并聲稱這是一件波洛克的作品。她當然是不修邊幅的,但同時她也涂了相當完備的睫毛膏。

海邊沙灘上矗立著一件名為“Scallop“的巨型雕塑,是她為致敬偉大作曲家本杰明 · 布里頓而作,后者也是她的老鄉(xiāng)。據(jù)說布里頓常常在這里的沙灘散步,海浪如同盤旋在他腦海中的音樂?,敿沧鐾瑯拥氖虑椋徊贿^她是來這里畫寫生。

這些鋼鐵的貝殼,仿佛風之豎琴。上面鐫有一行鏤空的詩句:“我聽見永不消逝的聲音?!?/p>

自從瑪吉在海灘上豎起雕塑,這里就成為當?shù)氐牡貥诵越ㄖ?。她生活的村莊一共只有一百二十多號人,所有人都互相認識。村人在這個大貝殼前舉行海濱婚禮,仲夏的夜晚,青年男女在貝殼的庇護下野合,他們生出的孩子也繼續(xù)來這里捉迷藏,然后他們死了,就在雕塑前舉辦葬禮。

“我年輕的時候沒有畫大海——直到年紀漸長才開始。和時間一樣,海水離我越來越近——時間不會放過任何人,而我們是如此渺小,就這樣站在這里眺望著廣闊的地平線。我從不擅長游泳,直到現(xiàn)在也沒學會。也許我畫大海就是為了控制它吧。我記得自己三四歲的時候曾經(jīng)步入海水,邊走邊跟大海說話,大海并未作出回應(yīng),但我還是不停地說,仿佛它是我的朋友。很多年過去了,現(xiàn)在我畫大海,海水開始對我說話,我變成了它的傾聽者。 ”

有時,海灘上會有人認出她來,她對此十分尷尬。她大概是全村唯一一個不能把一百二十多人一一辨認的村民。也許在他們眼里,她就是一個性情古怪的老太婆,完全不懂享受田園牧歌式的鄉(xiāng)村社交。

“有些女人帶著果醬罐子闖進我的工作室,說:你瞧,你會畫畫,而我會做果醬,為什么我們不來個交換呢?用我的果醬,換你一幅畫。”瑪吉當然不買賬,她翻出了一個巨大的白眼。

“你從不在乎他人嗎?”

“對我來說,人跟人之間就是互相吃掉的關(guān)系,所謂愛,就是你選擇你情愿被誰吃掉。”

《自畫像》 2018,布面油畫,153cm x 122 cm,私人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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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室里才是真正的時光

瑪吉有很強的領(lǐng)地意識,她在村里擁有偌大一方鄉(xiāng)野,工作室、庫房、生活空間各司其職,帶著我們行走其間,她像個領(lǐng)主那樣指點著。“這是屬于我的土地。”“這是屬于我的房子。”

這片領(lǐng)地人跡罕至,“如果你在這兒被人謀殺了,恐怕得幾個月后才會有人發(fā)現(xiàn)你的尸體。”

在她的土地上,白鵝肥美而沉默,勤勤懇懇下蛋的蘆花雞挪動著它們雍容的大屁股。有堆積如山的劈柴,等待為主人提供爐火。她搜羅來的飛龍石雕守護著莊園小徑,對面就是教堂和墓地。她和托莉居住的兩棟房屋,都是十七世紀的遺跡,房子里到處放著鳥類標本,一件日本和服在墻壁高處張開雙臂,像稻草人一樣俯瞰全屋。

瑪吉特意指點我們看墻上她父親的繪畫。父親是當?shù)氐你y行經(jīng)理,然而,在她成為職業(yè)畫家的時候,退休的父親也突然拿起了畫筆。

那時她還年輕,她的老師告訴她,“要始終把工作當成你最好的朋友?!彼龅搅耍刻炝璩?點她就起床開始工作?,F(xiàn)在她74歲了,依然保持這一作息和旺盛的創(chuàng)作力。凌晨的熱身動作,是用水墨畫線條速寫,或者素描,好比鋼琴家每天彈幾遍音階。

“水墨是一種非常挑剔的媒介,因為你不能修改。水墨內(nèi)蘊著純粹的屬性; 它一方面要求你全神貫注,同時你還得舉重若輕滿不在乎?!弊罱挠米笫謥懋嬎孛?,因為她覺得自己的右手已經(jīng)爛熟,而左手卻還保留了純真的生澀。

她水墨作品里的禪意,跟東方遙遙相通,同時,這些線條的書寫屬性,也讓人很容易聯(lián)想起另一個她鐘意的抽象大師湯伯利(Cy Twombly)。然而,在她的藝術(shù)生涯中,對她影響最深的畫家,應(yīng)該是杰克遜·波洛克(Jackson Pollock)和弗朗西斯·培根。尤其是關(guān)于繪畫的動態(tài)和力量,在她和波洛克之間,似乎有一種肉眼可辨的師承關(guān)系,不管她本人承認與否。

2019年瑪吉·漢布林在中國的展覽名為《美即驚駭之始》,將在北京的中央美院美術(shù)館和廣東美術(shù)館先后亮相。“美即驚駭之始”來自里爾克的《杜伊諾哀歌》,“里爾克的詩完全表達出了我面對美麗、恐怖而強大的海浪時的感受。”

《亨麗埃塔》 1998年6月,布面油畫,53.3 cmx 43.2cm,私人收藏

英國三百多年來第一位女性桂冠詩人卡羅爾·安·達菲(Carol Ann Duffy)也是瑪吉的擁躉,她曾專門為瑪吉·漢布林的繪畫寫過詩歌,題為《顏料里的詩行》(Poem in oils)。詩中這樣寫道:在這里,在另一方海岸/意象成倍疊加/ 我猶豫著/ 直到愛的海浪/ 被地球所承受/ 這就是我所看到的嗎?/不,這是我所看的過程/相信我,無聲的陰影從樹上跌落/仿佛筆鋒/ 畫家站在懸崖之巔/把懷疑,變成確定/ 而在她之下的遠方/ 海洋正把自己/注滿整個天空。

為了這次在中國的回顧展,瑪吉和策展人菲利普選出了包括油畫、版畫、素描寫生和雕塑在內(nèi)的六十余件作品。還特意挑選了幾件水墨作品,仿佛是一句中文的“你好“——瑪吉曾在大英博物館看到日本浮世繪的海浪和中國的書畫,它們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但除此之外,她并不了解中國。這是她第一次在亞洲舉辦大型個展,她并不太享受這一切,正如她從不享受旅行。

薩福克郡索思沃爾德沙灘邊的“扇貝”雕塑

“對我而言,只有待在畫室中的時光才是真正的時光。我在畫室里過著真實的生活,而畫室之外的所有生活,都像是在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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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人物周刊 2024 第817期 總第817期
出版時間:2024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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