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shí)分,當(dāng)?shù)厝俗诓叫姓叽蟮赖目Х瑞^外,看著海上烏云翻滾。西班牙正在下雨,而丹吉爾依舊陽光明媚。海風(fēng)帶來鹽的味道,還有地中海特有的慵懶氣息。我一路走過那些咖啡館。街邊全是閑著無事的摩洛哥男人,穿著寬松的阿拉伯袍子。小圓桌上放著小杯咖啡或者薄荷茶。他們不時(shí)拿起杯子,抿一口,然后繼續(xù)目光空洞地望著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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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港與棕櫚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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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吉爾的女人長得很漂亮。雖然戴著頭巾,但并不像沙特女人那樣把臉遮住。她們的睫毛很長,鼻梁很高,皮膚是淡棕色,有著摩爾人和歐洲人混血的感覺。這一點(diǎn)不奇怪,因?yàn)榈ぜ獱栐揪褪菤W洲與非洲的融合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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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巴黎咖啡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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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巴黎咖啡館前,我停下了腳步。我忘了在哪里讀到過,大巴黎咖啡館是“垮掉一代”作家們經(jīng)常來消磨時(shí)間的地方。透過敞開的窗戶,我看到棕色的皮椅散落在青色的大理石石柱間。墻上掛著老照片,裝飾著馬賽克,還有一面巨大的鏡子,反照著街景。一個(gè)侍者端著收杯子的餐盤走過來,問我要什么。我說,要一杯咖啡加奶。在這里,所有人都要這個(gè),我覺得沒有必要標(biāo)新立異。
和我共同分享一張小圓桌的是一個(gè)上了年紀(jì)的老頭,穿著白色長袍,戴著夾鼻眼鏡,正在閱讀兩天前的法國《費(fèi)加羅報(bào)》。從港口吹來的晚風(fēng)很舒服,風(fēng)中搖曳的棕櫚樹像少女的腰肢。從這里,可以看到燈火閃亮的港口和暮色中深藍(lán)色的地中海。15公里外,就是英控直布羅陀。那是與丹吉爾截然不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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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垮掉一代”作家居住的Hotel El Munir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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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人來人往,每個(gè)人好像都有目的性似的。侍者端來了咖啡、一小壺奶和一碟方糖。我沒有像當(dāng)?shù)厝四菢?,把方糖放進(jìn)咖啡里,而只是把奶注入咖啡中,然后用小勺攪拌均勻。我先喝了一小口,發(fā)現(xiàn)味道不錯(cuò)。如果說法國人留下了什么殖民遺產(chǎn)的話,蒸餾咖啡無疑是其中之一。
這時(shí),一首抑揚(yáng)頓挫的男性詠嘆調(diào)突然從某個(gè)宣禮塔上冒出來。與此同時(shí),城內(nèi)各處清真寺的唱經(jīng)聲也陸續(xù)響起來。整座城市就像一只燒開的大鍋,“咕嘟咕嘟”地冒著氣泡。
我在晚禱聲中朝著4月9日廣場走去。廣場四周的露天餐廳里,坐滿了等待開飯的當(dāng)?shù)厝恕R粋€(gè)留著大胡子的摩洛哥男人,把一本粗制濫造的英文菜單塞到我的手里。
“我叫穆斯塔法,”男人說,“請來我的店里吃飯!有塔吉鍋和庫斯庫斯!”
“我已經(jīng)吃過了,”我編了個(gè)理由,“明天吧。”
“好的,明天!”男人拍著胸脯,“記住了,我叫穆斯塔法?!?/p>
穆斯塔法把手按在胸口,擠了擠眼睛,而我穿過廣場中央的噴水池,向另一側(cè)走去。我經(jīng)過一家電影院,經(jīng)過圣安德魯斯大教堂,拐了兩個(gè)彎,然后看到了那家建在山坡上的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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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長的直布羅陀海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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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看起來很像一座莊園,有白色的圍墻,墻邊停著長長一排出租車。這家酒店歷史悠久,曾經(jīng)接待過法國畫家德拉克瓦和亨利·馬蒂斯——那已經(jīng)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如今,滄桑感就像皺紋一樣,爬滿了酒店的每個(gè)角落。我走進(jìn)庭院,穿過花園,沿著臺階往上走。
年邁的侍者走過來,問我需要什么。顯然,他已經(jīng)在這里工作了大半輩子,有幸見過酒店輝煌時(shí)的樣子,那時(shí)他大概還是個(gè)年輕的小伙子。
“來一瓶卡薩布蘭卡啤酒,”我說。
微微駝背的侍者轉(zhuǎn)身離去,而我閉上眼睛,感受著地中海南岸的晚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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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ps
1.1956年以前,丹吉爾是國際托管的自由港,因而吸引了大批僑民,鑄就了別樣的文化。這些僑民大都是國籍不明的游蕩者,既有走私販、間諜,也不乏詩人和作家。正是在這里,威廉·巴勒斯寫出了《裸體午餐》,而凱魯亞克長居在一家名為El Muniria的酒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