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格魯吉亞北部山區(qū)坐車到巴統(tǒng),必須要去樞紐城市祖格迪迪轉(zhuǎn)車。我一路舟車勞頓,靠近巴統(tǒng)海邊時已近傍晚。當(dāng)時汽車在樹林中穿梭,手機信號時有時無,就像地上被剪成碎片的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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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統(tǒng)海邊隨處可見極簡的小型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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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統(tǒng)位于格魯吉亞最西邊,與土耳其接壤。和這個國家大多數(shù)城市樸素的前蘇聯(lián)風(fēng)格不同,這里時髦生猛,充滿了現(xiàn)代生活的凌厲感。我乘坐的巴士剛駛?cè)牒_叺钠骄彽囟危捅幌﹃柕慕鹕殠Щ瘟搜?。城市還在西邊,隔著暮色里由深藍變淡藍的海,建筑的輪廓在光暈里一覽無遺。我想起小時候讀過的童話故事,一條貪婪的蛇吞食了無法消化的動物,這些動物就以原來的形狀依次排列在它的肚子里——我總覺得那條金色練帶就是蛇,那些形狀各異、層次分明的建筑就是被它吃掉的島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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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的Ali和Ni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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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巴統(tǒng)為了吸引土耳其人來旅游,在黑海邊建了好幾家豪華賭場。有時猛然抬頭,就能看到金色大門外穿著黑色制服的安保人員。這里民風(fēng)也開放,天主教和穆斯林被允許當(dāng)眾接吻。我到達的第二天,還遇上了一年一度慶祝豐收的南瓜節(jié)。幾支搖滾樂隊在臺上歡呼雀躍時,我還被當(dāng)?shù)仉娨暸_以“東方面孔”為由抓個正著,對著鏡頭說了三五分鐘贊美巴統(tǒng)的話。但這些都不是重點,我最開始想來巴統(tǒng),是因為兩尊叫“Ali and Nino”的鋼制雕像。它們?nèi)〔挠?937年的同名小說,講述了從小接受什葉派熏陶的穆斯林Ali和信仰基督教的公主Nino的愛情故事。他們曾彼此忠貞,但最終卻還是因為信仰不同而分道揚鑣。2007年,雕塑家塔瑪拉開始建造這兩尊8米高的雕塑,直到2010年才完工。而和大多數(shù)雕塑完全靜態(tài)不同,Ali和Nino是兩個在各自圓盤移動的人形——每隔十分鐘,他們踐行一次愛情的全過程:先是在圓盤的最遠端遙遙相望,然后逐漸靠近,擁抱、接吻、穿過彼此身體,再是漫長的分離,直到行至最遠處轉(zhuǎn)身開始新一輪的遙遙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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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海邊,暮色里的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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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不清楚這兩尊雕塑為什么吸引我,以至于我有一整個下午都坐在黑海邊看它們重復(fù)移動。這一男一女的輪廓,是由一個個像圓環(huán)一樣的鋼材塑造出來的,它們彼此平行,惟一的支撐是貫穿身體某側(cè)的垂直物。而當(dāng)它們短暫相逢,穿過彼此的其實也只有一半身體——有垂直物的那一側(cè)無法融合,另一側(cè)視覺上合二為一,實則是鑲嵌在彼此鋼圈的縫隙中。我喜歡藝術(shù)家傳達出來的愛情理念,一是分離的痛感,二是個體的完整。在Ali和Nino各自的軌跡中,大部分時間都在尋覓與等待,愛情的高光時刻其實就只有幾秒,而無論他們多么相愛,他們的姿態(tài)都是獨立的。
我坐在黑海邊,從藍天白云的下午看到天色黛青的傍晚,腦子里飛速地轉(zhuǎn)過很多關(guān)于愛情的詩,比如秦觀的“金風(fēng)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比如里爾克說“能來到這世間,就足以讓我失去你少一些”,但最終我覺得最貼切的還是聶魯達的詩句:“我喜歡你是寂靜的,好像你已遠去。你聽起來像在悲嘆,一只如鴿悲鳴的蝴蝶。你從遠處聽見我,我的聲音無法企及你。讓我在你的沉默中安靜無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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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十月中旬,巴統(tǒng)會舉行一年一度的南瓜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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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統(tǒng)晚風(fēng)漸漸吹拂,華燈初上,孩童在海邊撿起了白色的石頭。我起身離開,又在遠處回望Ali and Nino。愛情啊,就是周而復(fù)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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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ps
1.從第比利斯往返巴統(tǒng)可以選擇火車或汽車,最好提前買票。
2.巴統(tǒng)有一家外面看是加油站、里面是餐廳的麥當(dāng)勞,建筑風(fēng)格奇特,曾登上各種新奇建筑榜單,有時間不妨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