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東鼻子上架著灰框眼鏡,眉頭總是緊鎖著。
2006年秋,他在南新倉新北京畫廊的白色墻壁上創(chuàng)作,找來10名男女青年做模特,即興把他們畫在墻上和立柱上,然后用多米諾骨牌將這些畫像相互連接。展覽結(jié)束后,劉小東將親手涂抹掉它們。
采訪那天,他坐在畫廊的休息區(qū),雪白的襯衫幾乎融進畫廊的白墻中。他的東北口音依舊濃重,談到興奮處,冷不丁笑出聲來,緊縮的眉頭瞬間舒展,隨即又擠在一起。
專訪結(jié)束后,我們走到展區(qū),墻上是五名女孩,立柱上是五個小伙兒。我想起神筆馬良,只是畫中人呼之不出。這些繪畫尚未干透,隱隱能聞到一股顏料味。我想讓劉小東站在畫前拍張照片,他為難起來,這次創(chuàng)作從始至終的拍攝他都授權(quán)給了好友阿城。于是我們到外面拍。
古樸的南新倉曾是明清兩代儲存皇糧的官倉,現(xiàn)在演變成休閑時尚街區(qū)。
畫廊外艷陽高照,劉小東有些不適地半瞇著眼,我們繞到側(cè)面山墻背陰處,他背著手沖天空打了個大哈欠,接著又使勁伸了個懶腰。我提醒他眉間放松,他撲擼了兩下頭重新調(diào)整了表情。
四年后,我在尤倫斯當代藝術(shù)中心拍他的妻子喻紅。拍攝前,我和同事在尤倫斯樓上看了王小帥拍的紀錄片《我的名字叫紅》,紀錄片里喻紅開著捷豹,在畫室創(chuàng)作時穿著典雅的大牌時裝。
在尤倫斯一樓餐廳見到喻紅時,她和劉小東正在與尤倫斯夫婦聊天。褶皺紗長衫上印著羽狀圖案,立領(lǐng)薄如蟬翼,齊眉劉海下是一雙描著眼線的大眼睛。
我學(xué)畫畫那陣,她大一時畫的那張“大衛(wèi)素描”就貼在畫室墻上,它一直是許多學(xué)生的臨摹范本。我向她提及此事,她淡淡笑了笑,這樣的贊譽她已聽得太多。
她帶我們來到畫廊,她的畫作置于畫廊的天花板上,蕓蕓眾生被描繪在金色背景上:有的呆坐在枯樹枝上;有的從懸梯跌落;有的趴在圍欄上向下張望;有的前拉后扯地排著長隊……我的眼睛被金色晃得有些花,后脖頸一陣酸痛。一旁的喻紅正在仰頭觀畫,我端起相機拍下這個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