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辦公室里最近的一次報警是因為“馬市長”。
那是個中午,同事們吃飯去了,只剩我和另外兩位白羊在拖延。忽然門啪地被推開了,進來一個穿著黑皮夾克的高個男人,他一聲斷喝:“你們怎么還不給我找對象?!”
白羊女同事就怒了,站起來反斷喝道:“你是誰?!”
黑皮夾克聲音頓時高了個八度:“我是誰你不知道?!”
白羊女也高了個八度:“這是辦公區(qū)!有什么事兒你出去說!”
黑皮夾克這時火兒明顯上來了,第一次亮出身份:“我是馬市長!你們就這么怠慢我?!”
聽到這兒我算有了數,把白羊女推出辦公室,低聲囑咐她趕緊到工作群里喊一嗓子,把食堂的同事們叫回來;回頭跟另一個白羊女比了一下口型:“打-幺-幺-零?!?/p>
然后開始跟“馬市長”聊天。
“您姓馬???”
“你怎么!你怎么不認識我嘛?你們都不認識我?我是馬市長!報紙電視的天天見。”
“哦哦認識、認識。您今天怎么有空兒?”
“我就是專門過來找恁!恁是不是不重視我?我給恁打了多少電話?為什么不幫我找這個對象?!”
“您打過我們熱線?。俊?/p>
“我打了多少?每次都有個小嫚說給我找、說給我找!都是在敷衍我!”
嗯,我們接熱線的小姑娘可真不容易。
一邊跟他聊著,我一邊引著他往外頭走,一邊打量他。
他得有1米8高,不胖不瘦,半長的黑皮夾克,里面是黑白中格子襯衫。臉是深褐色,但不臟,有些煙熏火燎感,說話聲音很響,牙縫里有煙漬,牙齒倒整齊。
“馬市長”其實很有些官派頭的。尤其眼睛,放著一股威嚴的光。
走到了辦公室外的天臺上,他站定了,點上一支煙,問我:“你們?yōu)槭裁床唤o我找?是不是不重視我?”
我趕緊說:“哪能、哪能,來找我們相親的人太多了主要是。”
他立刻不高興了:“我這么大領導!恁不先給我找?!”
我有點兒來氣:“我們這不是先給人民群眾解決困難嘛,領導干部覺悟高,先等等?!?/p>
他把頭一甩:“我不管!我11月9號要結婚!”
我掐指一算,那天是11月8號,忍不住笑了:“今天都8號了啊馬市長。”
他瞪著我說:“我不管恁想什么辦法!總之我就是要9號結這個婚!我酒席都訂好了!”
我好奇:“您訂的哪兒???”
他聲音很大:“海天!海天大酒店!就讓恁給耽誤了!要不我能這么倉促?你們每天都在忙活什么?把我這么大個領導擱一邊兒?反正我不管你們想什么辦法,9號這個婚我必須結?!?/p>
我回頭看了看,同事們還沒回來,只能強換了個話題:“您吃飯了嗎?”
他立刻說:“沒有?。 ?/p>
我只能說:“要不給您訂個盒飯?”
他的長臉上好像露出點笑容:“好??!來個盒飯吧!”
看到他的笑容,我不知道為什么,胸中忽然就涌上了一股惡意,于是笑著問他:“要不再給您加瓶啤酒?”
他笑意更濃了,那笑呢,說不上是因為聽到一瓶啤酒而高興,還是覺得自己的騙局得逞了、嚇到了我而得意,總之他顯得非常高興:“行!來瓶啤酒來瓶啤酒吧!”
我對他說:“好的,馬市長,您先抽著煙,等一下哈。”
他爽快地答應了,右手夾著煙抽著,左手像高校門口都有的大雕像一樣,自然地背到了身后。
這時候我們領導和男同事已經扔下飯回來了,跟他搭上了話,遠遠看見,單位保安也帶著警察下了電梯。
“馬市長”毫無掙扎地跟著警察走了。留給我一個恐怕此生也沒機會解開的謎團:他到底是瘋子,還是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