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訪 | 念斌 何時還我自由?

稿源:南方人物周刊 | 作者: 本刊記者 徐麗憲 發(fā)自福州、北京 實習記者 楊靜茹 編輯 白偉志 日期: 2018-01-03

8年,經(jīng)過4次死刑判決,念斌最終無罪釋放。他想盡快融入這個社會,但平潭警方再次把他列為“犯罪嫌疑人”

念斌依然不太愿意聊起太多在監(jiān)獄里的往事。他說,一想起來整個人就會發(fā)怵,好像又回到了那個黑暗的小房間里。

8月26日,在福州念斌姐姐的家里,我第一次見到他。這是他無罪釋放后的第4天。不管我問起什么,他什么也不說,就低著頭,坐在沙發(fā)上,不停地搓手,偶爾抬頭,卻欲言又止。坐在一旁的念建蘭回答了所有問題。

回到家的當天,念斌哭著,拉著他兒子念武(化名)的手說,他回來了,自由了,以后一家在一起好好生活。盡管12歲的兒子對生活的理解還很懵懂,但仍然拼命點頭,一旁的妻子則握著他的手,淚珠滾滾滑過臉龐。

或許那時候的念斌,覺得他可以跟所有的公民一樣,享有一切公民應(yīng)有的權(quán)利。令他想不到的是,在福建省高級人民法院宣判他無罪10天后,平潭縣公安再次把他列為犯罪嫌疑人。

第二次見念斌時,他已是“犯罪嫌疑人”。這一次,他稍稍有了表達的欲望。只是每聊幾分鐘,他就得去躺著休息一會兒。腳鏈手鏈的長期禁錮,讓他的肌肉萎縮。他需要長時間躺著,來緩解身體對腰間和下肢造成的壓迫。

張燕生律師安慰念斌和念建蘭,“這是上帝交給念斌的使命,讓他來改變一些東西的?!泵鎸纻惱?,念斌只想問:何時還我自由?

父子

8月22日,念斌走出看守所,坐在親戚家客廳的塑料椅上,雙手緊緊抓著站在一旁的兒子的小手,似乎一松開,就抓不著了。他一直在跟兒子痛訴在監(jiān)獄里遭到的各種不堪,邊說邊哭,鼻涕像蟲子一樣,慢慢地從鼻孔爬出。此時,念斌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他兒子則扮演了一個父親的角色,站在一旁,望著念斌,一聲不吭。

說到激動處,念斌哇哇放聲大哭,眼淚和著鼻涕一起流,他順手從額頭上往下抹一把,完全沒有注意到前面對著他拍的攝影機。

痛訴自己的遭遇后,念斌也不忘告訴兒子,“爸爸出來了,我從來沒有干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以后也不會干,你要好好學習,報答這個社會。”

“父母沒了,弟弟的青春沒了,我的人生也沒了,整個人徹底被抽空了?!蹦畋蟮慕憬隳罱ㄌm如此描述當時的狀況。

某種意義上,念武是念斌堅持活下來的精神支柱。2008年,關(guān)在福建平潭縣看守所的念斌,接到自己的第一次死刑判決書,“腦子完全空白,整個人暈暈沉沉,突然想到了自殺?!?/p>

當時的審判委員會有11個人,分歧很大。其中6人覺得應(yīng)該判念斌死刑,其余5人覺得應(yīng)該無罪釋放。按照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的原則,宣判了念斌死刑。

當天凌晨,念斌隱隱約約中聽到兒子念武在耳邊哭泣。他猛地驚醒,這才放棄殺死自已的念頭?!斑€有兒子在,我得告訴他一切?!蹦畋笳f。

此時,念武并不知道念斌在監(jiān)獄,他的印象里,父親在國外掙錢供他讀書。為了避免念武受到傷害,念斌和家人商量,在見不著他的日子里,就告訴念武他在英國。念斌的律師張燕生也幫他們圓了這個善意的謊言。

每次會見時,念斌就用錄音筆錄一段話,讓張燕生帶出交給家人。起初,念武聽完錄音也真的相信父親在英國。只是慢慢地,念武發(fā)現(xiàn),父親只顧著掙錢,卻從來不回家。就算他多次要求去看念斌,也被拒絕。張燕生想到了辦法,她女兒剛好在英國留學,念斌在獄中寫好信后,由她帶出,先寄給英國的女兒,再由女兒寄給念武。不僅如此,張燕生還開始從英國寄一些禮物給念武。

眾人用善意的謊言瞞了念武7年,直到平潭縣公安直奔學校,念武才知道了真相。但他回家后也不揭穿,也從來不主動問起念斌。

8年未見,當年4歲的念武已然12歲。如今,他們在一起時,念斌還沒找到很好的和兒子溝通的方式,念武也不知道怎么和念斌交流?!拔覀兒孟駨膬蓚€不同的世界,突然走到了同一個世界,好像說什么都不對?!蹦畋笳f。

念斌回家后,大部分時間是在北京治病,在福州呆的時間不超過20天,這其中除開接受媒體采訪的時間,跟兒子在一起的時間不會超過10天。在一起時,基本就是念武在玩游戲,他在一邊干看著?!拔覍λ氖澜鐩]有參與感,我的世界他也沒法感受?!?/p>

盡管如此,念武還是希望念斌可以多點時間陪在自己身邊。當念斌最近一次告訴他要去北京時,他回了一句,“你又走了?!睘榇?,念斌狠心買了一個三星智能手機,希望在遠方能跟兒子有更多的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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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采訪中,說著說著,念斌的臉就會漲得通紅。念建蘭說,念斌從小就這樣,他不善于表達,一這樣,就覺得不好意思。

1976年,念斌出生在福建平潭澳前村。2010年以前,它是中國東海上的一座孤島。這一年,平潭的第一座接連福州的橋——海峽大橋正式開通。此前,進入這個孤島的交通工具是輪渡。目前,它的第二座大橋正在修建。在那里,不少人信仰基督教。

漁村的環(huán)境,讓念斌找不到跟外部世界交流的方式,他變得害羞,更加不懂得在人前用語言表達自己的想法。他父母從小就告訴他,要做一個乖孩子。在出事之前,念斌一直依著父母的安排,結(jié)婚生子。日子過得雖平淡,但也安樂。如果不出意外,念斌會和汪峰的歌——《北京·北京》唱的一樣,“我在這里活著,也在這里死去。”

2006年7月27日,當天晚上10點多,福建平潭縣澳前村,村口白天繁忙的碼頭已然安靜,經(jīng)過,唯可聽到海浪沖擊堤壩的聲音。丁云蝦家里的聲響,劃破了村莊的寧靜。她10歲的兒子俞攀和8歲的女兒俞悅相繼出現(xiàn)腹疼、頭疼、嘔吐和抽搐等癥狀。當孩子剛出現(xiàn)這些癥狀時,丁云蝦以為孩子是吹多了海風著涼了,還用了農(nóng)村的偏方為孩子治療,直到送往平潭醫(yī)院后,方才知道是食物中毒。丁云蝦是念斌的鄰居,她們前后在此租下了一間鋪面做點小買賣。

如今,這兩個店鋪已經(jīng)有新的租戶,并把中間的隔斷墻打通,并成一間,開了一家手機超市。

平潭警方經(jīng)過偵查,確定是人為投入氟乙酸鹽鼠藥所致。8月7日,平潭警方把念斌從小店帶走。當晚,對念斌進行了測謊?!熬鸵驗槲艺f不出來當時總理的名字,就認為我有嫌疑?!蹦畋笳f。

帶走前,念斌和往常一樣,和父母吃過晚飯,也沒有什么特別的交流,就回到了店中。念斌至今也想不起,回店前父母看他的表情和臉龐。卻沒想,帶走后,便是永別。從此他與高墻為伴,那個20平米左右的牢房便是他的全世界,腳鏈手鏈是他的朋友,也是敵人。如韓國電影《老男孩》中的臺詞一樣,“是學校,是家庭,是教堂,也是愛人?!笨墒牵畋蟮胗浀氖煜さ拿婵讌s再也無法觸摸。

唯有夢里才出現(xiàn)那些熟悉又模糊的面孔。念斌說,他會夢到一家人團聚的影像,好像是以前的真實,又似未來。夢里,爸媽跟他說話,他卻聽不清楚講什么,當他想跟他們說話時,夢已醒了?!靶蚜耍兔鎸ΜF(xiàn)實,只有冰冷冷的鐵鏈陪伴?!?/p>

第一次死刑判決后,念斌就戴上了腳鏈手鏈,手鏈和腳鏈再用一條鏈子連起來。這讓他的生活不能自理。冬天,鐵鏈像冰塊一樣套在手上和腳上,夏天,又熱得像烙在肉上一樣。

念斌開始整夜整夜失眠,為了照顧他,室友把他的床位安排在了靠窗。睡不著的時候,念斌就坐起來,靠著墻,透過小窗望天空。微微的光線,偶爾可以見到飛過的小鳥,那時候,念斌真想告訴小鳥,是否可以把自己的想念告訴家人。

念斌說,每天晚上翻來覆去,只有到了特別累的時候,才能睡著一會兒。由于腳鏈和手鏈之間還有鐵鏈拉著,他睡覺時也只能貓著腰。“如果想伸直了睡,就得把腳鏈使勁往小腿上拉套,緊緊的?!比绱耍瑢е铝怂轮窠?jīng)壞死。

平潭看守所周邊都是村莊,每當聽到鞭炮聲集中響起時,念斌知道,那便是春節(jié)了。一年又過去了,他又刻下了一個365天。從進去的第一天開始,念斌每過一天,就在心里做一個記號——算一天。數(shù)數(shù)字是令人絕望的,但也是希望。“盼著死掉,也盼著出去?!?/p>

2010年,死刑復(fù)核時,念斌最痛苦。他白天怕黑夜,黑夜怕白天?!捌渌硕贾溃^了今天,還有明天,只有我不知道,明天突然就來不了了?!?/p>

有一次,村里已經(jīng)老去的人都出現(xiàn)在念斌的夢里,站在他的面前,沒有表情,也不說話。然后,兩個人走過來,把他帶到一個房間。房間里,他什么也看不見,只看到一個人拿著針頭,準備扎他。他想喊,卻發(fā)現(xiàn)自己怎么也動不了。情急之下,他想到了請求上帝給他力量。

壓抑到覺得無法承受時,趁到牢房外放風,他就跑到小天井下,對著高空吼幾聲。此時,獄友就會過來勸他挺住。和念斌關(guān)在一起的一個死刑犯跑過來安慰他,“他說他是真的殺人犯,甘愿去死,但他說我和他不一樣,我是被冤枉的,讓我堅持下去?!?/p>

那段時間,念建蘭也特別絕望,她甚至失去了給念斌寫信的勇氣。后來,她讓管教轉(zhuǎn)送了一本圣經(jīng)給念斌?!吧系蹖λ械娜硕际侨蕫鄣?,公平的。希望他能帶給念斌一些堅持的力量?!?/p>

“很平常的生活,突然就沒了?”念斌也不甘心。在會見時,張燕生也常鼓勵念斌,“我們都相信你是無辜的,雖然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單個的個體,的確很渺小很弱勢,但我們一定要堅信,正義絕不是少數(shù)人的特權(quán),而是存在于人們心中的一種無法阻擋的力量?!?/p>

數(shù)到2935天時,念斌終于回到高墻外的世界。但他的父母在此期間前后離開了這個世界。

念斌的家,仍然是8年前被受害者家屬砸爛的模樣,平潭澳前鎮(zhèn)(大食)

無罪

8年,經(jīng)過4次死刑判決,念斌最終無罪釋放。念斌回家后,本想到平潭老家父母墳前拜拜?!拔乙嬖V我的父母,把我無罪的判決書燒給他們,讓父母知道,我是清白的?!?/p>

村干部給念建蘭打電話,希望她低調(diào)一些,盡量照顧一下丁俞兩家的感受。“那我們家的感受,誰來照顧?!蹦罱ㄌm幾乎在電話里吼道。但最終,她還是決定先不回老家。她們只能繼續(xù)借宿在福州的親戚家里?!八麄冎皇前盐业蔫F鏈解掉了,這不是真正的自由?!蹦畋笳f。

念建蘭最終決定不回的原因是怕念斌受到傷害。2006年8月10日,平潭警方封了念斌的食雜店,并在門口當眾宣布投毒案告破,兇手就是念斌。警方的一席話,激怒了丁俞兩家。宣布不到半個小時,丁俞兩個家族召集近百人對念斌和他哥哥,以及父母同住的房子進行了打砸。“斷斷續(xù)續(xù)砸了十來天,房間里能燒的東西都燒了。我多次報警,都沒人來管。還說我弟弟把人殺了,他們砸也是應(yīng)該的?!蹦畋蟮母绺缒钚⑺烧f。

念建蘭見此,只得帶著當時已躺在病床上的父母、侄子匆匆逃到福州躲避。從此以后,她們再也沒有回這里居住過。半年后,念斌的父親過世,母親(在念斌無罪回家前半年過世)也因此瘋了?!敖?jīng)常大半夜跑出去找兒子,沒辦法,我們就只能把她鎖在房間里?!蹦钚⑺烧f,“父親死前說,這事要是念斌干的千刀萬剮也不冤,如果不是他干的就是傾家蕩產(chǎn)也要救。”

2014年11月10日,念斌從北京回到福州。此前,香港一家醫(yī)院愿意接受念斌,為他免費做治療。此番回福州,就是去辦理出境香港的港澳通行證。念斌在北京查出患有PTSD。PTSD,一度被稱為“彈震癥”或“戰(zhàn)爭疲勞癥”,海灣戰(zhàn)爭后,因大量的退伍軍人患上而首次引起公眾注意。百度百科對PTSD的解釋是:指個體經(jīng)歷、目睹或遭遇到一個或多個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實際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脅,或嚴重的受傷,或軀體完整性受到威脅后,所導致的個體延遲出現(xiàn)和持續(xù)存在的精神障礙。

4天后,念斌來到福州出入境管理處。當他發(fā)現(xiàn)拍一次照片可以把護照等證件全部辦理時,他在那張打印出來的紙上打了鉤?!皠傞_始的考慮就是可以省錢,免得以后來辦護照還得花一次拍照片的錢?!?/p>

可當把念斌的身份證錄入時,電腦上顯示他為“平潭投放危險物質(zhì)的嫌疑犯”。后來,工作人員給他們解釋,可能是信息滯后造成的。念斌和念建蘭找到福建省高院主審念斌案的法官,法官告訴她們,省高院不是公司,是代表一個國家宣判他的無罪,以后所有公民的權(quán)利他都可以享受。

一個禮拜后,念斌和念建蘭又去了一趟出入境管理處,她們還特意帶上了念斌的無罪判決書以及釋放證。卻沒想,電腦上顯示念斌的信息仍然是“平潭投放危險物質(zhì)的嫌疑犯”。念斌怒了,把判決書遞過去給工作人員看,“這是不是一張廢紙,能不能代表國家?!?/p>

如此一來,念斌才知道,原來在他無罪釋放僅僅10天后,平潭警方再次把他列為“犯罪嫌疑人”。律師陳有西認為,念斌重新立案體現(xiàn)了典型的警察治國思路——以推定嫌疑人有罪、打擊犯罪為主,保護人權(quán)為次,把破案放在第一位,背離法治思維。“念斌案經(jīng)過法院判決,是終局性的,公安機關(guān)無權(quán)推翻司法判決。公安的偵查權(quán)僅僅是一種懷疑,法院的判決才具有確定力。?!?/p>

后來,念斌辦證時打鉤的那種表格流到了網(wǎng)上,很多人質(zhì)疑他辦護照是想跑。“我干嘛要跑,把我冤枉送進死牢的人還沒追責,造假的人還在位,干嘛要跑?!蹦畋笥X得這些人的質(zhì)疑有點無理取鬧。

念建蘭給平潭公安打電話,平潭縣公安局負責人告訴她:“公安局既然作出這個決定,肯定是有依據(jù)的,對任何人、任何事情我們都是按程序來辦?!彪S后,福建省公安廳也發(fā)布聲明,稱很快會公布新的證據(jù)。但至今,誰也沒見著新證據(jù)。

早些時候,念斌案的律師團被列為央視舉辦的2014年度法治人物的候選人之一。經(jīng)過福建警方的介入,央視只得取消了他們的候選資格。

念斌很沮喪,“這哪是自由,只是把我換到了一個更大的監(jiān)獄而已?!彼敕纯梗瑓s又無力。

11月27日,張燕生為了安慰他,用微信給他發(fā)了一篇文章——《感恩,生命中最珍貴的人》??赐旰?,念斌給張燕生回了一條,“聽到感恩,生命中最珍貴的父母,我心好痛,淚流滿面,8年的冤獄,父母含冤而死,我無法報應(yīng)(答)父母養(yǎng)育之恩,這種撕心裂肺的痛,無人知曉,。”

回完張燕生的微信后,念斌讓兒子念武幫忙發(fā)了一條朋友圈?!拔倚暮猛矗X海中徘徊著父母的畫面,……年邁父母含冤而死,現(xiàn)在陰陽兩各(隔),……希望大家有空時間多回去陪伴父母,不要向(像)我念斌一樣遺憾。”

隨后,念斌決定回去看看父母。他給姐姐念建蘭發(fā)了一條短信——我要回家,去看看父母。念建蘭看完短信,哭了,她覺得無論如何也要帶他回去?!安还馨l(fā)生什么,都要回去,要到父母面前,說我們是冤枉的。”念斌說。

次日一早,念斌和姐姐、哥哥包了一輛車去平潭。這是念斌被警方帶走、家人離開后,她們第一次踏足這片土地。念斌說,他好像進入了一個陌生的城市。

在父母的墓前,念斌雙膝跪地,單手扶碑,大哭?!皬男【吐犜挘蛔鰤氖?,我聽話,可你們卻不等我回來就離開?!?/p>

念斌情緒稍稍平靜后,他們把念斌的無罪判決書在父母墳前燒了一份。希望父母在世界的另一端可以看到。他在墳前請求父母原諒?!暗扔幸惶彀言旒僬咚瓦M了監(jiān)獄,再帶兒子、老婆來拜墳?!?/p>

但念斌終究還是沒能回到家中看看,為了不必要的麻煩,他們坐在車里,繞著澳前村走了一圈。行色匆匆,沒有人知道,念斌回去過。隔著車窗,看著快速退去的曾經(jīng)熟悉的風景,念斌說,這里已經(jīng)變了。

12月4日,國家首個憲法日。浙江冤案張高平叔侄獲邀參加最高人民法院的座談會。有記者給念建蘭打電話,以為她們也獲邀參加了。接到電話,念建蘭哭笑不得,因為一個小時前,他接到的是陌生人的威脅電話。錄音顯示,打電話的人告訴念建蘭,不要再鬧事,要不然,他們會殺死念斌的兒子。

念斌似乎又陷入了新一輪的絕望?!斑@種傷害一直都在,只是換了一種形式,到底誰可以保護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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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人物周刊 2024 第812期 總第812期
出版時間:2024年1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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