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聊了一大圈后,編劇Y先生突然說:“要不,就別寫我名字了吧?”我有些理解,卻還是驚訝地愣了愣。Y先生編劇的《心花路放》正以票房絕對第一的勢頭在各大影院放映著,鋪天蓋地的介紹里都講,電影里黃渤和徐崢的旅行,原型就是導演寧浩拉著剛剛離婚的Y先生散心,從北京一路開車到廣西北海。在這種情況下,就算不寫他的名字,也能很容易看出我寫的是誰吧。
我委婉地表達著這個意思,Y先生沉默片刻說:“要不別寫那么詳細,模糊一些吧?”
之前托電影方的工作人員約Y先生采訪時,我得到的回復就是:他已經(jīng)拒絕很多采訪了,我們沒法約,要不你自己試著約吧。我能想象到Y(jié)先生的困擾:自己人生中巨大的痛苦一面被展現(xiàn)在陌生的大眾面前,還是以自己親手寫進喜劇的方式,面對或不面對這個,好像都有點尷尬。就像在《心花路放》的慶功會上,主持人用歡欣的語氣感謝Y先生為電影奉上自己的人生,站在臺上的Y先生拿著話筒,一句話都沒有接下去。
搜資料時,我偶然看到一個網(wǎng)頁,那是一家生活類雜志做的幸福夫妻評選活動,來自各行各業(yè)的40對普通夫妻中,有一對是Y先生和他剛結(jié)婚3天的妻子。妻子敘述著兩人樸實的小幸福。還有一張照片,兩人端坐在鏡頭前,手拘謹?shù)胤旁谙ドw上,掩不住眼角蜜意。我盯著這張照片好半天,覺得自己像不小心撞進了別人的秘密。
2012年某一天,Y先生和寧浩在樓下喝咖啡聊天,寧浩突然說走,去旅行。Y先生說不行不行,怎么能說走就走呢。寧浩的妻子笑話著Y先生“沒起子”。第二天,兩人帶著牙膏、牙刷、錢包、手機,開著寧浩的路虎出發(fā)了。一路向南,2500公里,十三四天。
兩人本來想去小時候課本上的貴州黃果樹瀑布,快到了才知道正是枯水季,看不見瀑布。兩人又想見到更讓人心胸開闊的大海,于是拐去了廣西北海。
Y先生說,電影里有塊大石頭是有原型的。鳳凰的朋友托他們捎回北京,他們見到才驚了,500斤的蘑菇狀奇石,五六個人抬上車,一下子就把后備箱壓下去了。他們半途找到個托運站想托運回北京,可包裝就要四五千塊,運費得六七千塊,一共一萬多塊。倆人想想,還是老實馱著它吧。
一路走走停停,有時載歌載舞,Y先生說:非常開心。
“那你有沒有像電影里一樣有放下的感覺?”原諒我還是忍不住問了這樣的問題。
“有沒有全部解開郁悶心情,這個另當別論。”Y先生說:“但是從心里來說還是感覺這次旅行讓它分散了或者說暫時忘記了。感覺像那個大石頭,出發(fā)之前背負了一個東西,最終得到了一種釋放。”
看電影的時候,Y先生覺得自己跟別人的情緒點是相反的。黃渤和徐崢玩鬧要KISS上時,“別人都哈哈大笑,我突然覺得那個兄弟感情的東西特打動人?!盰先生哭了,坐在他旁邊的黃渤正跟他說話,Y先生沒敢搭理。他怕被看見,男人的眼淚。
其實寧浩也哭了,在看黃渤和徐崢兩人在機場打電話那段時。寧浩解釋他的眼淚:“兩個人一起維護著對方的尊嚴,我覺得這個特別偉大。”
寧浩還被記者問過,那次旅行后Y先生放下了嗎。寧浩回答得輕描淡寫:“就是點感情小問題,結(jié)束就差不多放下了。”現(xiàn)實里的他們,也在用各種方法維護著對方的尊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