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 | 曹桂林 不是美國排斥我,是我排斥它

稿源:南方人物周刊 | 作者: 本刊記者 鄧郁 發(fā)自北京 / 編輯 鄭廷鑫 日期: 2018-01-03

“中美之間,沒有文化之間的橋梁。說能理解,那是扯淡”

“中國怎么這么新呢?到北京,處處感覺是新的。昨天我們在大劇院看音樂會,處處是新的。那么大霧霾,我們都覺得心情舒暢。新啊!北京老有變化。不像紐約,千篇一律,滿大街的破面包味,披薩的油味兒,真受不了。再過兩個月到紐約,要飯的成天纏著你,地鐵又臟又臭,哪像北京地鐵這么干凈。”

坐在曹桂林400平米的別墅里,這位熱愛寫作的賦閑商人連連搖頭。

1982年,35歲的北京人曹桂林辭去樂團大提琴手的職位,帶著尋覓更好生活的向往,飛去紐約。從洗碗工干到成衣公司總裁、工廠老板,10年里他完成了從音樂人到生意人的轉(zhuǎn)變。他把那一段愛恨情仇寫成了小說《北京人在紐約》,改編的同名電視劇成為萬人空巷圍觀、一時風(fēng)頭無兩的文化現(xiàn)象。

因為表現(xiàn)了去美國尋夢的艱難困苦,有人戲謔電視劇的熱播甚至阻擋了少數(shù)人出國的步伐。但中國人移民的浪潮卻并沒有因此低落,近年勢頭更為兇猛。

曹桂林在美國一待就是32年。關(guān)掉毛衣廠后他從事地產(chǎn)投資,公司見證了從克林頓到布什父子時代的經(jīng)濟起落,最窘迫的時候只能宣布企業(yè)破產(chǎn)。但他憑著自己的斗志東山再起,入了美國籍,還在美國結(jié)識了帕瓦羅蒂的學(xué)生、中國女高音歌唱家葉英,兩人在加州大學(xué)城過上了穩(wěn)定優(yōu)越的生活。

與此同時,曹桂林北京的發(fā)小趕上了國際貿(mào)易、房地產(chǎn)業(yè)、藝術(shù)收藏一輪輪的機遇,事業(yè)如日中天,讓他羨慕不已。也有朋友赴美繼續(xù)追夢,經(jīng)歷著跌宕起伏的愛情和命運。時隔二十多年,他把這一切寫成了《紐約人在北京》。

他強調(diào)兩本書都是個性的產(chǎn)物,沒有普遍性?!叭四模瑤缀蹙蜎]有英雄,也沒有特別的流氓。男子漢,為了自己的better life,為了喜歡的女人尋求更好的環(huán)境,這是動物的本能……什么高大全,沒有。我也不管他(王起明)是英雄還是流氓,這就是他的生活,也是我的?!?/p>

他像王起明一樣在年富力強時掙夠了幾輩子的開銷,坦承自己已經(jīng)“過不了窮日子”。但他又反感記者老跟他提物質(zhì)?!盀槭裁搓P(guān)了毛衣廠?掙錢不興奮。寫書來勁?!?/p>

書中的王起明痛恨美國的拜金、赤裸,感嘆自己不像發(fā)小那么走運,搭上了國內(nèi)經(jīng)濟增長這條大船?,F(xiàn)實中的曹桂林意識到美國有它的長處,但他始終對美國喜歡不起來。

“不是它排斥我,是我排斥它。中美之間,沒有文化之間的橋梁。說能理解,那是扯淡?!?/p>

美國人窮著呢

《紐約人在北京》末尾寫了這么一段故事:

紐約終身教授、王起明的好友成太坤日子一直過得比較緊巴。因為沒有婚紗照,也沒買鉆戒,他總覺得虧欠妻子宋娜。論文發(fā)表以后,節(jié)儉了一輩子的他花5000美元買了一只鉆戒,決定帶妻子到夏威夷度個蜜月作為補償和驚喜。出發(fā)前,為了省200美金,成太坤訂了個夜里的紅眼航班。

第二天清早刮起風(fēng)雪,王起明接到紐約交警廳的電話。因為天黑路滑,成太坤夫妻在前夜去機場路上雙雙殞命。王起明頓時就覺得,自己“太孫子,太不是個東西”,不該把人家弄到美國來,讓人家結(jié)婚,又讓人家度蜜月,還沒阻擋住朋友省錢夜飛的念頭,結(jié)果姑娘死了,哥們兒也死了。

這是發(fā)生在曹桂林身上的真事。“就是我一方莊的哥們兒,走的時候才五十出頭。我聽到警察的電話,人都癱了?!?/p>

雖然事出偶然,他一直覺得是自己這輩子繞不過去的坎兒。書里的王起明覺得胃里不舒服,天天想吐,后來渾身皮膚瘙癢,整夜地睡不著覺,胡亂抓撓。對他來說,只有伏案寫書才能化解。

他想寫下對成太坤的負(fù)疚,寫下自己這30年的沖撞和糾結(jié)。最主要的,是希望讓更多人了解一個真正的美國。

新書發(fā)布會上,一個年輕女孩兒問:我們現(xiàn)在上網(wǎng)就可以知道美國的事情,看你的書有什么意義?

“網(wǎng)絡(luò)能解決嗎?生活是要味道的。那幾十個字的垃圾信息,哪里比得上我這幾十萬字的真實?”曹桂林的激昂狂放,并沒隨著年歲減掉多少,“那些對美國心懷夢想,滿口‘美國好’的,統(tǒng)統(tǒng)不了解這個國家?!?/p>

書里王起明特別看不慣他身邊的那些華人大學(xué)教授:比如他們理發(fā)從來不去理發(fā)館,有的吃飯從來不燒湯,用炒菜剩下的油兌上水?dāng)嚭蛿嚭途彤?dāng)湯了。他們見面聊天的內(nèi)容也很單調(diào),無非是哪個商店正在On Sale,哪家超市倒閉了正在清倉。

“那些教授們學(xué)術(shù)上沒得說。關(guān)了門在家,沒有人看好萊塢,討厭透了。他們也不去酒吧,全都看什么《金婚》啊《亮劍》啊、《甄嬛傳》,全說中國那點兒事兒。每次回國都是‘衣錦還鄉(xiāng)’,一年掙的錢全給親戚買禮品了,其實自己過得苦哈哈的。至于嗎?”發(fā)布會上,提到這些同胞,他半是嘲笑,半是感慨。

曹桂林說,身邊那么多華人教授過得不堪,卻回不來中國。主要原因就是——住。“美國住得大呀。你讓他在北京三環(huán)弄個兩室一廳,他住不了。何況還不見得買得起?!?/p>

記者問他是否聽說過在微博上介紹美國法治、科學(xué)精神的北京作家石康,他不知道,也不關(guān)心。

問他紐約的窄街道不是有利于步行和社區(qū)生活嗎?北京的寬馬路常被人詬病不夠人性……他回答,“這都是盲目崇拜。180年前的老城市,還學(xué)他什么呀?現(xiàn)在咱們這么現(xiàn)代化了。”

“任何一個美國家庭有現(xiàn)金兩萬塊,你給我找找看。Normal family,別說一萬塊,一千塊有沒有?沒錢??!你要有孩子,再養(yǎng)兩部車、一房子,跟狗一樣的累!”

他認(rèn)為一人一票的選舉制度導(dǎo)致了賄選:“所以小布什這種混蛋都可以上來。除了打仗就是打仗。我就栽在小布什手上,一下子把錢都花完,到處借債。你選上克林頓算你造化,你選上混蛋怎么辦?那是不是中國這種體制就對,我不知道,我不管。能把經(jīng)濟搞上去,這就不簡單?!?/p>

“不值不值,空忙一場”

到了入美國籍那天,王起明感到渾身上下的不自在,心里頭還真有點兒發(fā)虛,不僅心發(fā)虛,鼻子頭還一陣陣地發(fā)酸。他自己也弄不懂,心說我這是怎么了,怎么像剛滿周歲的孩子要斷奶,大姑娘出嫁要離開娘一樣,這么沒底,發(fā)慌。開車去紐約移民局的路上,汽車險些就撞到了公路間的護欄上。

見到移民官的第一題:“How many colors are there ont he flag?”(國旗上有幾種顏色?)

聽寫題是:“Two girls and three boys play baseball.”(2個女孩和3個男孩在打棒球)

他正覺得太小兒科,卻在過分得意間把ball寫成了bull。本以為壞菜了,沒想到移民官說:“You passed.”(你通過了)

“Really?is that true?”(真的?是真的嗎?)

“Next”(下一個)移民官才不管你的表情。

王起明:“我操!”

這是《紐約人在北京》一書的開場。曹桂林說,移民官把他的中國護照喀嚓剪掉的時候,他心里那個難受勁兒,很長時間沒緩過來。

可說一千道一萬,還是想當(dāng)美國人。為什么?

他以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解釋,“拿綠卡拿了幾年后,美國政府會問,你有沒有誠意成為美國公民?還有就是,我回國趕上89風(fēng)波,怕不安全。拿了美國護照是不是能更有安全感,起碼將來做事是個保護傘吧。所以還是想拿。別裝孫子……嗨,人就這樣,又想當(dāng)美國人,當(dāng)上了又想罵人家?!?/p>

他說如果中美打仗,百分之百他會槍口對準(zhǔn)美國,站在中國這邊。如果是美國人跟蘇聯(lián)人打仗,他肯定槍口對蘇聯(lián)?!笆裁窗⒏缓箶⒗麃?,我都站美國這邊。但你打我民族,那不行?!?/p>

《北京人在紐約》至今還有人不斷翻出來看。有網(wǎng)友在豆瓣上評論:“雙重身份認(rèn)同,可以讓人在兩種語境中自由地選擇并切換頻道。當(dāng)他認(rèn)為人情更重要時,他可以告訴自己,我是中國人;當(dāng)他認(rèn)為利益更重要時,他可以告訴自己,我在美國,我要遵守美國的規(guī)則。這讓一個人變得油滑、虛偽,失去原則與立場。也讓一個人在享受這份自私的同時,另一半心臟忍受著背叛的煎熬。”

90年代后,回國的曹桂林看到發(fā)小又是做合資買賣,和官員倒賣配額,以低價買下市中心的四合院坐收漁利,又是空手套白狼圈地蓋樓,后來還投資看不懂的當(dāng)代藝術(shù),生意越做越大,心里五味雜陳:“什么燕莎啊,別墅區(qū)呀,都是他搞的。那是跟我一塊兒長大的孩子。”

在他看來,中國有很多火花,這兒蹦一下,那兒蹦一下,你捕捉到了,就成了;美國沒有火花,沒有意外,就是day by day,nine to five。

他頗為自己不值:“我干嘛在(美國)這兒浪費這么多年?事實上,我們這一代移民美國的,無論物質(zhì)還是精神上都比不上我們當(dāng)初留在國內(nèi)的同學(xué)和朋友,但當(dāng)初,能出去的其實才是一個群體里更優(yōu)秀的。鄭小龍、馮小剛、姜文,他們哪個當(dāng)年都不如我。到了今天,我是真的仰視他們?!?/p>

電視劇《北京人在紐約》劇照

女兒算是白送給美國了

“我和女兒不是不痛快嗎,《北京人在紐約》那本書其實是寫父女情的?!?/p>

書中,寧寧剛到美國沒多久,英文便說得溜熟,談上美國男友,參加派對、K藥,和父母種種不對付。而在早逝前,父親王起明才得知他們在美國打拼的那幾年,女兒曾經(jīng)在國內(nèi)懷孕墮胎,獨自面對身體的傷害和內(nèi)心的迷惘。

曹桂林說他的寫作沒有多少虛構(gòu),但具體有百分之多少和事實對應(yīng),說不好,“也沒必要說?!?/p>

觸及到女兒這個話題,曹桂林的臉色一變:“談她干嘛呀?我不談。她不怎么理我,我也不怎么理她。”

過了幾秒鐘,他的表情和語氣緩和下來:“不想談,因為,個性不同。她非常能干,非常有錢?;瘖y品上成功。我祝福她。”

曹桂林的女兒初去紐約時十四五歲。在父親眼中非常聰明、漂亮。但那也是一個他眼中的animal age。自己像大多數(shù)心疼獨生女的中國父母,除了用錢來補償失去的父女時光,其他什么也不會做。

“你給她創(chuàng)造一環(huán)境,她沒有綠卡沒有國籍的問題,到那兒什么都有了。下了飛機就買汽車,撞了以后也不覺得心疼,慢慢適應(yīng)了美國那個社會以后,從此就不一樣了?!?/p>

他說父女之間、中西之間那種細(xì)微的感覺,沒辦法描述。“我這輩子也沒法完全接納美國那一套,從心里排斥它。我女兒呢,她就排斥我。她就喜歡美國那一套。”

我問他,和女兒的關(guān)系不好,算不算他這半生的一個痛?

“ I don’t think so。你看麥當(dāng)娜,誰誰誰,都跟父親關(guān)系不好。文化沖撞,價值觀審美,他們跟你完全不一樣。如果把孩子十幾歲就送去,就算是白送給美國了?!彼怀姓J(rèn),卻又有滿心的無奈。

書中王起明的哥們兒、地產(chǎn)巨頭叫李雨鶴,寫書時間長了,曹桂林現(xiàn)在對生活中對應(yīng)的人也直呼這些名字。

“李雨鶴說,廢話,我就這一個兒子,不回來接我班哪成???他兒子回來沒兩天,他給這孩子沏茶。人家說I don’t like ?tea。給他喝牛奶,他說It’s not milk,it’s water,覺得中國的牛奶太稀。他說要不過幾天,跟我公司的幾位見見面,算是認(rèn)識,交個朋友?人說So what?過兩天就恨不得要走。有多大的急事要回美國啊?他說,“我有個base ball team,明天就要比賽了,必須走!”

“他接不了班,已經(jīng)徹底美國化了。他爸爸辛辛苦苦的產(chǎn)業(yè),賺了那么多錢,他不關(guān)心,直接跟他爸爸說“It’s not my business,my business is baseball。(這不是我的事業(yè),我關(guān)心的是棒球)”

曹桂林模仿著“李雨鶴”兒子的語調(diào),惟妙惟肖。

“李雨鶴都傻了。‘你缺不缺錢?給你弄個卡吧,你別去打工了?!?/p>

——Don’t do that.You need face,I need face too.Don’t bother me.(別別,你要臉,我也要臉,別煩我了。)

“這是學(xué)得好的孩子,學(xué)得不好的,連課都不上,天天泡妞磕粉。虧了你這孩子沒學(xué)好,學(xué)好了就不是你的了?!?/p>

曹桂林眼中,年少時就在彼岸生活、已經(jīng)美國化了的中國孩子向往的就是畢業(yè)后“每年十幾萬,供個房子,養(yǎng)兩條狗,美極了。誰去操你那么大生意的心?這不是他的興趣”。

《紐約人在北京》里的王起明為了和發(fā)小合伙做生意,幫中國官員辦兒子留學(xué)——當(dāng)然是在美國排不上號的三流學(xué)校。

而在曹桂林的生活里,北京小區(qū)里的那些官二代富二代,更不是念書的料,送到國外也得灰溜溜地“滾回來”。

“在美國,這么冷的天,大學(xué)生全穿著大拖鞋、褲衩,騎著自行車,像蜜蜂一樣。他們很扎實。哪像咱們這兒,爹媽恨不得全給你幫了。在美國你到18歲必須報稅,父母不插手。誰管誰啊,自生自滅。大學(xué)音樂系考試,都是給你一新譜子,現(xiàn)拉。然后老師評論,同學(xué)評論,community評論,沒有走后門的事兒?!?/p>

但他又受不了那些把去美國描繪得如同天堂的年輕人。

“昨天一個記者跟我說,我們還是很年輕,要尋找一個公平自由的、讓夢想自由展翅的地方。我說好,說不定在火星上?或者土星上?”

“什么夢想啊,都得拼搏啊……你得扎實,年輕人去那兒得想好了。去了美國你才知道中國怎么回事,你不知道紐約是多么不溫和的鋼冷性、殘酷的社會。在這里平常沒人談什么民主自由這一套,就是弱肉強食。弱的就被弄死,強的就能上來。要不被壓迫,要不粉身碎骨,我見得太多了?!?/p>

回來就踏實了

開進曹桂林所住的北京北七家某別墅小區(qū),從大門拐進一個丁字路口,一條德國黑背犬盡職地叫嚷。

這幢400平米的別墅,外邊的車庫能停下至少3部汽車。房子外頭的一畝半園地,種著杏樹、李樹、香椿、櫻桃等各種喬木。

步入寬敞的客廳,幾米高的水晶吊燈燈墜從二層天花板垂落下來。如果不是客廳的緞面沙發(fā)繃開幾道細(xì)細(xì)的口子,絲毫看不出這房子已有十來年的歷史。室內(nèi)戶外都打理得整潔一新。藝術(shù)專業(yè)出身的女主人,將房子打造出了巴洛克、古希臘和美式風(fēng)格相結(jié)合的華麗調(diào)性。洗手間里,比瓷磚雕飾和各種進口化妝品更打眼的,是浴缸正對著的墻上的一面平板電視。

“我們也就春秋兩季在這兒住住,馬上就要去海南,打高爾夫。不在的時候,園子、養(yǎng)的狗,物業(yè)都管。中國的物業(yè)可比美國的強?!?/p>

67歲的曹桂林看起來氣色不錯。把同一事物進行中國和美國的比較,似乎是他多年來下意識的習(xí)慣。

“昨天我和太太去大劇院聽音樂會,柴可夫斯基,就覺得在紐約聽音樂會很好,怎么在北京,特別是他們包了一些外地到北京的旅游團,也不懂音樂,在那兒呼呼嚷嚷,這就不像美國了?!?/p>

“新歸新吧,但是不是應(yīng)該建這么現(xiàn)代化的音樂廳???我們在紐約的時候,都是古典的感覺。中國這大劇院,缺少文化的底蘊。包括長安大劇院,也是西化。北京的味道,都找不著了?!?/p>

13歲開始學(xué)大提琴的他,音樂情結(jié)仍在。但到美國后這三十來年,極少拉琴了。“第一,我拉得不好,算混的,吃不了苦。第二,我也過不了窮日子。你看北京音樂團拉琴的孩子,才四五千一個月。哪里比得上你們記者!”

貼吧上,有人認(rèn)為《北京人在紐約》的作者就是一個來美國多年只生活在華人圈、說國語、看國產(chǎn)連續(xù)劇、對美國文化一竅不通的人,除了正確說出了幾個地名外,寫的既不是真的華人生活,也不是真正的美國。“對美國的了解系于道聽途說。可以看出來,作者現(xiàn)仍然生活在北京時間?!?/p>

曹桂林聽了后,極不以為然:“他們以為來美國旅游一趟就了解美國了?5年也不夠,至少得待夠10年。他們認(rèn)為我回中國來,把我叫作big loser,我告訴他們,我是big winner!我在美國,是大學(xué)城華人里的貴族。我能回來是我的本事!美國從來沒排斥過我。是我擰巴,我不喜歡。還是中國讓我開心?!?/p>

書的最后,渾身不舒坦的王起明在北京看完中醫(yī),去了天壇公園。他跟著那些扭秧歌的大媽,“扭著扭著,扭得滿臉通紅,跳得渾身大汗,他越扭越歡實,越跳越起勁,他這次是真踏實了?!?/p>

曹桂林說,現(xiàn)在也是他一生中最踏實、平靜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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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人物周刊 2024 第816期 總第816期
出版時間:2024年1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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