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場】每座城市都需要一個詩人

稿源:南方人物周刊 | 作者: 不有 日期: 2018-01-03

這樣的現(xiàn)代體驗(yàn)如此切膚如此深刻,不等人老去,不等經(jīng)歷成為歷史,就迫不及待地開始了將我們自身浪漫化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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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北詩人劇照

作為一個在北京生活的湖南人,我一直把對米粉的想念掛在嘴上。在我家那邊,米粉是主要的早餐,有肉、有菜、有辣椒,油滋滋的滿滿一大碗。上學(xué)上班的路上,必有一家常去的店,非要坐下吃完,才能開始新的一天。而偌大的北京,沒有一家像樣的米粉店,即便犄角旮旯里開了幾家,也是長沙、常德等“大城市”的做法,不是家中市鎮(zhèn)上的味道。于是我天天念叨,因?yàn)槭澄锏倪b不可及,絲毫得不到解脫。其中自然有夸張、矯情的成分,但擺在和我一樣的許多人面前的,的確就是這樣一種錯位的空間關(guān)系,我們和我們所想念的東西,似乎總是天各一方。

在小劇場話劇《臺北詩人》中,我看到的也是類似的情感。只不過那是一位即將客死他鄉(xiāng)的詩人的告白,日夜?fàn)恳牟⒉恢皇且煌朊追邸?/span>

在病床上,借助戲劇手段,這位詩人不斷地穿越記憶,回到過去,回到那些他因外出臺北謀生而缺席的時刻——高中同學(xué)的意外事故、姐姐的筵席、第一次追女孩的插曲、新婚夫妻的洞房之夜。直到生命快走到盡頭,他才意識到自己原來一直在“出戲”,遠(yuǎn)離原本重大而深情的生活,姐姐盼她回家,妻子怪他沒有履行丈夫的義務(wù),他的口頭禪是,“那不是家,只是一個住的地方?!彼怀两谧约旱脑娎?。

戲里大段念著他的詩,同時也無奈地嘲諷,寫詩是一種排泄,“姓屁名話”,寫完就被馬桶沖走。老婆笑話他,詩里用的總是那些詞兒:脆弱、崩潰、凄涼、空虛、哀傷……

他來到臺北,做兼職老師,業(yè)余寫詩,經(jīng)濟(jì)上沒有起色,算是一個有文化的底層,生病之后的續(xù)命錢都由弟弟支付。弟弟很早就輟學(xué),出去賺錢,因?yàn)楦绺鐝男〕煽兒芎?,能考上建國中學(xué),這是臺灣最好的男校。對他而言,寫詩成了逃避。

臺詞是我們熟悉的臺式文藝腔,類似偶像劇,既煽情又幽默,全部由年輕演員出演,表演上還看得出稚嫩,布景沒有精致的年代感,卻包裹了一個不那么偶像劇的核心。戲里的臺北是一副死樣子,世界上的大城市大多如此。詩人一家困在里面,半死不活。絕癥像“自由落體”一樣拖拽著他,從臺北到嘉義,從五星級的游泳池到五星級的墓地,最后是一個在中國文化中很常見的遺愿——復(fù)興家業(yè)、落葉歸根。

劇作改編自臺灣詩人王添源40年前的詩作,不是死亡,而是那趟難以翻越的返鄉(xiāng)之路,成了詩人為臺北寫下的注腳。這也是在北京77劇場舉辦的兩岸小劇場戲劇節(jié)的母題之一。同時展演的《寄居》《我為你押韻》等作品,講的都是屋檐之下的流離失所,在充滿情愛的歌詞里嘲笑真愛的逝去。這樣的現(xiàn)代體驗(yàn)如此切膚如此深刻,不等人老去,不等經(jīng)歷成為歷史,就迫不及待地開始了將我們自身浪漫化的過程。在這個意義上,寫詩又是歸途。

臺北詩人劇照


■《寄居》

兩岸小劇場戲劇節(jié)展演作品,第十四屆臺北文學(xué)獎首獎作品,講述“都市蟻?zhàn)鍩o可立足的切身之痛,兩代之間無可回避的算計(jì)委屈”

時間:

626日至629

地點(diǎn):北京東城區(qū)美術(shù)館后街77 77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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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人物周刊 2024 第817期 總第817期
出版時間:2024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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