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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2月1日，朝陽剛剛升起，背馱沙石的騾馬已攀登到了半山坡
濟南人說，濟南城就是“山圍著人，人圍著山”，一大片山區(qū)在南邊兜著城市，市中心又大刺刺地立著一片山區(qū)。沒有緩沖，大千佛山緊挨著都市的高樓大廈，山間樹影掩映著白塔般的居民樓。2021年，居民樓里的人們發(fā)現(xiàn)大千佛山來了一隊馬幫，稀罕得很，“現(xiàn)在竟然還有馬幫？”
馬幫來給大千佛山盤山步道的修建運送材料——為了保護生態(tài)，車輛和機械不讓上山，騾馬成了最便利的選擇。趕馬人也覺得稀奇：“走南闖北的，還是頭一回上城里干活呢。”以前，馬幫常常給架設高壓電線的工程隊干活，去的都是人跡罕至的地方。
馬幫共有18人，來自廣西百色山村，帶來了60匹騾馬，騾子占了大多數(shù)。他們在山腳下用鐵皮板搭了十幾平米的窩棚，棚外罩一層避水的綠色帆布，棚內(nèi)用布簾隔開，擠擠挨挨住了十幾個人，騾馬則歇在一旁搭建了馬槽和拴馬柱的山坡上。
上工時，騾馬往返于山腳和山腰之間運送沙石和鋼筋，它們的背上挎著兩個用木條或細鋼筋架成的筐，筐內(nèi)鋪一層布，運沙就不會漏。滿滿兩筐建材有三四百斤重，一匹騾馬平均每天運4至6趟。
剛開始騾馬不識路，趕馬人在馬頭上套一根繩，在前面拉著它走，幾趟運送下來，馬就知道上山下山該怎么走了。這時一列馬隊只需要一位趕馬人，跟著上山到建筑隊那兒記工分。騾馬與趕馬人之間用一種古老的方式交流——吆喝，裝貨時，趕馬人吆喝一聲，馬腿就彎下來，走山道時吆喝一聲，馬就知道要加速或轉(zhuǎn)彎。
馬幫幫主庹麥梅是個直爽大方的女人，見了生人不躲不避，說起話來也有問有答。庹麥梅夫家的弟兄五六個，家里都有馬，馬幫跟人攬活兒、講價錢，都讓她出面。遇到千佛山步道這樣的大單，她再喊上張順乾、姚秀龍、雷宗飄等村里的朋友，大家一塊兒干。
馬幫在庹麥梅的老家非常常見，村子以前不通公路，只有縱橫交錯的鄉(xiāng)間驛道，一直保留著趕馬運輸?shù)膫鹘y(tǒng)。雷宗飄的岳父有兩匹馬，日常幫鄉(xiāng)民馱運物品，賺取費用。雷宗飄不想從事岳父的老行當，帶著妻子去廣東打工。結果年底算賬時，扣除生活費、路費，沒能攢下來多少錢，而岳父跟著村里馬幫出山接活兒，反倒賺了錢。雷宗飄就這么接過了岳父的馬。
如今，雷宗飄夫婦共有16匹騾馬，都是陸續(xù)收購來的，“有的五六千，好的上萬元。”他靠著馬賺來的錢還清了買馬的錢，翻新了村里的老屋，還在省城南寧買了房，送孩子過去上學。
對于馬幫來說，騾馬也是家庭成員，閑下來時，他們在窩棚里搭爐子煮肉，也不忘給馬加滿玉米草料。他們很少用馬鞭，多數(shù)時候靠吆喝和輕拍來交流。但生意終究是生意，雷宗飄說：“我不會讓一匹馬在我手里老死。”當他發(fā)現(xiàn)騾馬的體力在走下坡路時，就會把它換掉，轉(zhuǎn)賣出去，再加錢買更強壯的馬，“這么多年，在我手里輪換的馬少說也有上百匹。”
2021年11月7日，工棚里的午餐
2021年11月7日，下雪天，姚秀龍的妻子跑到屋外吃飯。下雪對于來自南方的馬幫來說是難得的經(jīng)歷
2021年10月30日，張小四（中）和張順乾夫婦（左）、姚秀龍夫婦合影
2021年11月9日，張小四牽馬通過居民區(qū)道路，轉(zhuǎn)場到另一個工地
2022年2月3日，雷宗飄接放寒假的倆兒子到身邊，一起生活一段時間
2022年5月10日，留守的雷宗飄夫婦還在等待疫情管控解除后再上幾趟山
千佛山周邊的居民日漸和馬幫熟悉了起來，小區(qū)的孩子們喜歡坐在手推車里看騾馬，帶孩子的奶奶們和馬幫的女人一起在山腳下種菜。
2022年開春，步道工程進入收尾階段，馬幫的人慢慢離開濟南，去往湖北和其他地方的偏遠山區(qū)。雷宗飄和他的騾馬還留在千佛山，等待上最后幾趟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