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由南方人物周刊×金沙酒業(yè)聯合呈現，講述北京大學未來技術學院教授劉穎的美好生活新選擇。星光點點，不一定奪目，但明亮堅定，穿透現實的曲折，照亮生命的奧秘，不變的唯有熱愛與堅持。
兩分鐘內，劉穎連發(fā)了兩條評論。讓她在微博上一改往日和煦的是一條新政策。
2021年7月中旬，新華社官方微博發(fā)布消息稱，科技部會同全國婦聯等12家部門印發(fā)《支持女性科技人才在科技創(chuàng)新中發(fā)揮更大作用的若干措施》，提出要建立有利于女性科技人才發(fā)展的評價機制。其中就包括，在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評審中，執(zhí)行同等條件下女性科研人員優(yōu)先的資助政策。
這條微博一經發(fā)布，點贊量迅速沖至近80萬。與之對應的是評論區(qū)的火爆。熱度最高的一條留言寫道，“先把‘僅限男性’的招考條件去一下吧?！痹摋l留言獲得了超十萬個贊。
深處教研一線，劉穎明白，輿論的冷熱交匯背后是科技資源獲取、科技決策參與度以及科技創(chuàng)新發(fā)展機會等方面存在的性別不平等現象。她的兩條微博評論同樣針對“優(yōu)先”政策：“同等條件”的界定標準比較模糊，易流于主觀判斷，而評審專家多以男性為主；即便女性被評上，也常會被認為是借助了“女性優(yōu)勢”。在她看來，政策的初衷很好，未來如何落地，還有待摸索和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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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臨取舍：“擰巴”與堅定
劉穎有著靚麗的學術背景。從南京大學生物系畢業(yè)后，她相繼赴德克薩斯大學西南醫(yī)學中心、麻省總醫(yī)院、哈佛大學醫(yī)學院深造。29歲，她回國創(chuàng)建實驗室，是當時北大最年輕的博導。如今，37歲的劉穎是北京大學未來技術學院副院長，在Science、Nature、eLife和Cell Research等國際權威期刊發(fā)表了多篇第一和通訊作者論文。
這些年，劉穎一直積極地為女性科研群體發(fā)聲。這并非一個容易的選擇。在劉穎看來，科學家是一種職業(yè)，沒人希望在職業(yè)前面特別加上性別以示區(qū)分。她愿意公開談論性別話題，既是身居一線，有責任有義務去反映現實問題，也希望分享自己的經歷，給后輩以鼓勵。
在北大執(zhí)教以來，劉穎更直觀地體會到了女性面臨的“金字塔困局”，“生物系本科階段男女生比例是1：2，博士時期是1：1，而博士畢業(yè)后，繼續(xù)從事科研的女性占比不足15%。”這并非中國獨有的現象。普林斯頓大學黃俊銘博士等于2020年發(fā)表的研究文章《不同國家和學科的科學職業(yè)中性別不平等的歷史比較》指出，女性科研人員過高的退出率是造成學術界性別不平等現象的主要原因。
常有女學生向劉穎咨詢“將來怎么辦”。她們大多為不安全感所困，“博士畢業(yè)差不多是27歲左右，如果繼續(xù)做博士后，走科研道路，未來十年在工作上都不會很穩(wěn)定。27歲又到了成家立業(yè)生孩子的年齡，親戚朋友的壓力也壓了上來?！?/p>
學術，還是生育和家庭？某些時刻，確實會面臨一些取舍。劉穎從不否認這點。事實上，她自己就時常處于一種“擰巴”的狀態(tài)——“工作時會內疚，覺得自己沒花到足夠的時間陪孩子；陪孩子的時候，看到其他同事加班到很晚，周末也在實驗室，就有種考試前大家都在復習，你卻在玩的愧疚感?！?/p>
雖然很多時候，劉穎會覺得不公平，“總是女性被問起家庭和生活的平衡，就好像家庭的責任全部在女性身上一樣”，但比起追求現階段難以達到的完美平衡，呼吁社會、制度與文化的支持，她更希望找到內心的自洽。
回國之初，劉穎經常在辦公室工作到凌晨。有了女兒后，隨職業(yè)發(fā)展而來的科研壓力也越來越重。她為此調整了作息，每天早上5點半起床，7點前到辦公室，晚上7點下班回家。如果課題組有論文要發(fā)表，她會花更多的時間在工作上。忙過那陣，再盡量抽時間補償孩子。做課題、投論文、錄節(jié)目、參加公益活動、堅持閱讀、為女兒一針一線制作企鵝背包……劉穎的朋友圈展露了她豐盈而忙碌的生活一角。
這條平衡之路像是一條折線。雖然會擰巴會累，但劉穎并不認為從事科研就要犧牲家庭和愛好?！拔蚁Ｍ鷤儗ψ约焊行判模茉谧非鬅釔鄣氖虑樯细鼒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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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生活：熱愛與堅持
劉穎很早就確認了自己對生命科學的熱愛。她很喜歡劉慈欣的小說《朝聞道》里的一句話，“當生命意識到宇宙奧秘的存在時，距它最終解開這個奧秘只有一步之遙了?！?/p>
葉子為什么會落下來，螞蟻為什么要搬家……從小，這些自然現象就讓劉穎著迷。這種熱愛如流水綿延。多年過去，她還記得自己在高中實驗課上第一次提取出DNA時的興奮。
實驗的過程很簡單。將香蕉捏碎，分別加入適量的洗潔精和食鹽，輕輕混勻后過濾，往過濾后的液體中倒入冷藏過的醫(yī)用酒精，靜置后用玻璃棒攪拌，就會出現白色的絮狀物，這些絮狀物就是香蕉的DNA。當精妙的生命密碼從書本躍出，就把握在自己手中時，那種震撼與愉悅堅定了劉穎從事生命科學研究的決心。
生命的奧秘讓研究者著迷，但要解開奧秘，探索的過程漫長而坎坷。在美國讀博的前兩年，劉穎經常在實驗室連續(xù)工作十一二個小時，可到了晚上11點，實驗結果卻跟預想的完全不同。這樣的挫折日復一日。
“生命科學領域，往往九成實驗結果都跟想象的不同?！笔欠衲苷{整好心態(tài)，是獲得研究突破的前提。劉穎時常以愛迪生發(fā)明電燈燈絲的過程自勉，“不符合預期的結果同樣是有用的信息，你可以基于這個結果做邏輯推演，重新設計實驗去驗證新的假說?！?008年8月，在更換了四五個課題后，劉穎終于取得了首次突破。隔年，她以第一作者的身份在Science上發(fā)表論文。
回國這些年來，劉穎一直在從事細胞應激和穩(wěn)態(tài)調控的研究，主要關注細胞對線粒體脅迫和氨基酸匱乏的感知和響應機制。
細胞是構成每個生命體最基本的結構和功能單元。細胞所處的環(huán)境無時無刻不在變化，比如溫度、營養(yǎng)物質的變化等等。劉穎課題研究的落腳點在于探究細胞對營養(yǎng)物質狀態(tài)的感知方式，以及如何啟動一系列反應以調控代謝。這些過程的失衡與癌癥及代謝疾病密切相關，也是衰老的重要誘因。厘清其背后的運轉機理，能幫助人類更好地理解疾病和衰老。
劉穎領導的課題組最近一個比較大的突破是，通過生物信息學分析和建立裸鼠肺內原位瘤模型，證明SAR1B通過抑制mTORC1活性，在肺癌發(fā)生中扮演著抑癌因子的功能。
在劉穎看來，雖然這些研究的出發(fā)點都是在回答生命科學領域一些最基礎、最本質性的問題，但最終的落腳點卻和我們每個人密切相關。劉穎一直從事的都是基礎科學研究?；A科學研究是科技創(chuàng)新的源頭，但并不像一些應用研究能在相對短的時間內看到實效。
疫情暴發(fā)以來，生命科學研究幫助人類認識和掌握新冠病毒的規(guī)律，推動了疫苗等解決方案的研發(fā)和應用。劉穎能明顯感受到國家對生命科學領域支持力度的增加，以及公眾對這一學科關注度的提升。但另一方面，這種熱切也激化了不同程度的急功近利和浮躁現象。
在此背景下，劉穎覺得堅持初心愈發(fā)重要。驅動劉穎前行的始終是好奇心，是對生命最本質的問題的探索。她最喜歡的英文單詞是“serendipity”，意指緣分巧合下的意外發(fā)現?！吧茖W領域里每一個小的發(fā)現，都像是點點星光，這些星光在人類歷史長河中匯聚、積淀，到某一個時間節(jié)點，才會迎來歷史性的突破?！?/p>
無論是身為高校教師，還是基礎科研工作者，對劉穎來說，生命的激蕩與浪漫不過為漫漫銀河增添點點星光。星光點點，不一定奪目，但明亮堅定，穿透現實的曲折，照亮生命的奧秘，不變的唯有熱愛與堅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