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 ?張明萌 ?發(fā)自上海
編輯 ?周建平 rwzkjpz@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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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個劉雯
見到劉雯時，她正準備將六分之一片12寸的芝士披薩——看起來比她臉還大——塞進嘴里。對于一個身高178cm、體重常年保持在52kg左右、從事模特行業(yè)超過15年的女性來說，這個畫面過于奢侈。
“那一定是她這一整天吃的所有東西。”記者雷瑞說。雷瑞在一家時尚雜志工作多年，采訪過劉雯近十次。她篤信劉雯在嚴格控制飲食，理由之一是她記得2014-2015年，劉雯看起來胖了一些，還在微博上自嘲“劉小胖”。但等她再度出現(xiàn)時，又瘦了回去?！八欢ǜ冻隽藰O大的努力，不然做不到這么快變回去?！眲Ⅵ┙陳凵掀礃犯撸兹鸩聹y，拼樂高是為了轉移對饑餓的注意力。但看著劉雯出道的崔丹稱，他認識劉雯十幾年，印象中她沒有任何嚴苛的飲食計劃。現(xiàn)在在上海約飯，他們通常會選擇火鍋?！坝械娜司褪窃趺闯砸渤圆慌郑咸熨p飯吃。”崔丹說。
老天賞的飯不止這一碗。崔丹描述還是試衣模特時的劉雯“皮膚細到?jīng)]有毛孔”，“即使這么多年了，因工作有所損耗，也依然非常好?！痹趪庾咝闫陂g，劉雯經(jīng)常因為秀太多不得不飛速換裝，有時會油頭變直發(fā)，工作人員直接抹洗發(fā)水、倒礦泉水在座位上幫她處理。如此幾年下來，一般女孩子頭皮早就受損，而她依然頭發(fā)茂密。
更不用說，劉雯還擁有很多人印象里模特該有的“高級臉”：高顴骨、內(nèi)雙單眼皮、笑起來有些深的法令紋、潔白的牙齒、單邊酒窩。她一度受困于外貌，認為自己“不符合傳統(tǒng)的中國審美”?？删褪沁@一張臉，成為第一個出現(xiàn)在“維多利亞的秘密”時尚秀上的中國面孔，入選2011年度全球最美女人，在模特網(wǎng)站MDC top50公布的榜單上位列第三，還將亞洲面孔寫進了“New Supers”全球新超模榜單……這張劉雯口中不符合傳統(tǒng)中國審美的臉，竟在來自時尚母體的、西方的審美意識的凝視下，成為代表中國的面孔之一。
現(xiàn)在，劉雯的顴骨更明顯了。她依然稱“從來不覺得自己美”，外界種種對她身形與面容的贊美似乎全部沒有夸到點子上。相比之下，她的伯樂、曾任全球版《嘉人》創(chuàng)意總監(jiān)的約瑟夫·卡爾那帶有法國人浪漫色彩的贊美“光愛她”聽起來玄妙又貼切。光影打向劉雯時，她的面容出現(xiàn)變化，突出的顴骨被高光磨平，深深的下顎線將光切割出尖銳的線條，一面往臉頰平鋪，一面往下巴收攏。她的酒窩——有時她不太喜歡一直笑——化作一汪深潭，光能在漣漪里打轉。沒有人能解釋這是為什么，就像時尚也是一件沒人能解釋的事情。劉雯是光的寵兒。
崔丹在擔任時尚雜志《嘉人》編輯期間認識劉雯，將她推薦給約瑟夫·卡爾，后者一見到她就驚為天人，稱在她身上見到了娜奧米·坎貝爾、凱特·摩絲等人的影子——都是他接觸過的世界超模。兩人合計，將劉雯從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新的模特推上《嘉人》封面，再送她出國，走遍四大時裝周，成為中國極具代表性的世界超模。
但能夠讓劉雯持續(xù)15年受到攝影師、設計師、造型師、時尚雜志和品牌青睞的不只是她適配性極強的外貌。
中國時尚界先鋒人物之一張艦出過一本《模特手冊——做個成功的職業(yè)模特》，這本兼具科普與專業(yè)入門功能的工具書詳述了成為模特的各個流程。它出版于2005年3月，幾個月后，劉雯入行。
沒有證據(jù)證明劉雯看過這本書，但她的行為幾乎每一點都精準地做到了這本手冊的要求。比如，出道到現(xiàn)在，她在每次拍攝結束后都會對所有人說謝謝。面對記者，她總能給出分寸感十足、邊界明確、周全的回答。公眾面前，她永遠感恩、時刻努力，發(fā)自內(nèi)心期待世界和平。如果張舸當時認識劉雯，或者這本書晚幾年出，鑒于劉雯與本書內(nèi)容的高度匹配，甚至可以改名叫《模特手冊——做個劉雯》。
很難說劉雯的周全、禮貌、謙卑是性格使然、父母教導還是職場規(guī)訓，總之這些令人稱道的舉止對劉雯的事業(yè)助力極大。和劉雯的合作過的人，提到她的專業(yè)態(tài)度與能力，都是眾口一詞的好評——無論在哪個圈，這都是一件稀罕事。
在周圍人的描述中，劉雯始終與時尚圈的紙醉金迷保持著距離。這個世界常年發(fā)生著娛樂事件，留下一地雞毛，為大眾貢獻了廣泛談資，世人眼中的時尚圈虛無縹緲、遙不可及但又引人嘲諷，而劉雯——她甚至不以超模自居，至今她的微博認證仍然是“模特”——更喜歡將熱情與專業(yè)用在工作中。她很少出現(xiàn)在名流聚會的社交場合，朋友圈穩(wěn)定且持久。在很多人印象里，劉雯是個“上鐘即沉浸，下鐘即疏離”的優(yōu)秀打工人。
經(jīng)過了15年的打拼，劉雯找到了一條與這個圈子、甚至是這個世界相處的方式，她情緒飽滿、神經(jīng)敏銳，參加綜藝節(jié)目《媽媽，你真好看！》的錄制，會因為一位媽媽挑戰(zhàn)自我拍出了好看的硬照而落淚，在背采時和跟拍導演互相遞紙巾。也會因為一句奇怪的冷笑話笑到不能自已。但她內(nèi)心秩序常年穩(wěn)定，雷瑞說，采訪她第十次和第一次相比，感覺毫無區(qū)別。她的情緒更像與世界對話的工具，在扮演不同角色的劉雯時出現(xiàn)，面容艷陽暴雨，內(nèi)心始終一潭靜謐。這或許是劉雯職業(yè)規(guī)訓的成果，她深諳一個道理：一位優(yōu)秀的時裝模特需要成為萬花筒，在展現(xiàn)衣服的同時調整自我，為不同的衣服適配不同的性格與風格，成為井中月和水中花?？伤麄冇忠竽Ｌ厥裁炊紱]有，最好只是一面鏡子。所以，她極盡專業(yè)打好模特這份工，與其說她熱愛工作，不如說她奉尊重工作為圭臬。
這或許能說明為什么劉雯能兼具包容與自我。她熱情地將自我如獻祭般融入不同的時尚表現(xiàn)中，又從內(nèi)心深處對這份工作保持清醒的認知與疏離。許多頗具眼光的設計師、攝影師和時尚領軍人都無法解釋她的魅力，他們粗暴地將之歸因于天賦加努力。在出道之初，這種魅力讓劉雯像一塊天賜的璞玉，不用打磨就已經(jīng)足夠光芒四射。而接下來15年的錘煉，是一條讓努力跟上天分的路。這條路有著艱苦、困難、眼淚、傷痛，有不妥協(xié)和自我和解，讓懵懂、稚拙變成舉重若輕和游刃有余。
劉雯在 《媽媽，你真好看！》 節(jié)目中
劉雯的故事本可以更戲劇化、更具沖突、更富傳奇，但她的努力與竭力維持的穩(wěn)定讓這個故事看上去多少有些落入俗套——不過是一個小城女青年走上世界舞臺的勵志故事?？赡呐率沁@樣的俗套，擺在世人面前也足夠震撼。小城永州通往國際時裝舞臺的路也許難以復刻，但在女性獨立成為重要議題的當下，劉雯的故事為更多女性提供了精神依托。
時尚圈神秘炸彈
2011年底，劉雯成名后，回過一次母校永州三中?！都~約時報》旗下雜志《T magazine》記錄了這次返程。當天，數(shù)百名穿著白色制服和夾克的少男少女拿著手機、相機和筆記本，等待著這位最著名的校友歸來。當劉雯穿著藍色休閑褲、黑白襯衣出現(xiàn)在永州三中時，學生拿著筆記本找她簽名，高喊“劉雯”“劉雯”！她受寵若驚，臉上帶著歉意——仿佛她的出現(xiàn)給學校帶來了麻煩，“我不是那么大的名人，我只是一個普通人?！蔽绮蜁r，她與老師們相談甚歡，食堂為她準備了三桌菜，她只吃了很少的一部分。老師向學生解釋：她需要保持身材才這么做，不是學校的菜不好吃。
17歲之前，劉雯的生活與時尚無關。她出生于永州零陵，零陵在《史記·五帝本紀》中已有記載。永州因懷素、黃忠、周敦頤、陶鑄等名人而名垂史冊。柳宗元的《永州八記》寫下了永州在文學史上最為輝煌的一瞬。一同聞名的是永州的蛇。柳宗元寫永州之野的異蛇“觸草木，盡死，以嚙人，無御之者”。2016年劉雯參加綜藝《天天向上》，穿著時尚的黑白色長褲登場，自我介紹時說自己“黑質而白章”（出自柳宗元《捕蛇者說》），在短暫的亮相中完成了她與時尚圈和故鄉(xiāng)的勾連。
在劉雯成長的年代，這座歷史名城給她帶來的更多是閑適質樸的生活、厚重的文化教育而非時尚熏陶。她成長于瀟湘江畔，由永州血鴨、江永香柚、江華苦茶哺育長大，離零陵約三小時車程的江永縣擁有國內(nèi)唯一的婦女文字——女書。這種綿延多年的神奇文字傳女不傳男，映照著這座城市的女性自古以來的與眾不同。她就讀的永州三中，擁有五層高的教學樓，長長的露天走廊通向狹窄的教室，教室里擺著老式的黑板。墻上掛著毛主席、列寧、莎士比亞等人的畫像。
劉雯在 《媽媽，你真好看！》 節(jié)目中
在劉雯出生的1988年，中國馬路上還是自行車的海洋，人均GDP1378元，不到2019年（人均GDP70328元）的五十分之一。蛤蜊油、雪花膏、珍珠粉是家中常備的護膚品與化妝品。她日后每天接觸的品牌在當時的中國鮮為人知。劉雯兒時知曉的唯二國際品牌是肯德基和麥當勞，分別在她9歲和10歲時才在長沙開了湖南境內(nèi)第一家店，永州則更晚。永州沒有時裝店，很難買到時裝雜志，她稱自己對外面世界的感知主要來自韓國肥皂劇。按照時間推算，它們大概是《藍色生死戀》《人魚小姐》和《浪漫滿屋》……
作為家中的獨生女，她的童年無憂無慮。父母為她安排過好幾種興趣班，最開始是民族舞，然后是作文，接著是電子琴。她壓了三天腿，哭著說不喜歡。后面兩個也不了了之。對她的放棄，父母的態(tài)度開明，讓她闡述不想學的理由，合理的范圍非常廣泛，甚至可以是“我學著不開心”。“他們希望我有一個開心的童年。”劉雯說。于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成為劉雯人生教育中非常重要的伏筆，為她日后的堅持打下堅實基礎。
父母的開明態(tài)度成為劉雯性格中重要的組成部分。上小學時，母親有一件紅色呢子大衣，對一個普通家庭而言，這件大衣頗為貴重。劉雯嫌它不好看，拿著剪刀按心意裁剪，告訴母親：我給你設計了個新的！母親很心疼，但沒有打罵她，而是和她交流許久。
經(jīng)紀人任麗君認為，劉雯今時今日為人處世的方式在那時候已經(jīng)埋進了骨子里?！八龔男【褪莻€乖乖女，怎么待人接物跟家教有非常大的關系。她以前是什么樣，現(xiàn)在就怎么樣。從來沒變過?！?/p>
不過，即使在這么和睦的家庭，劉雯也沒有聽到多少對于她外貌的贊美。最多是“真瘦，真高，去當模特吧”。因此她老是含著胸、埋著頭，以顯得自己矮一點兒，別被別人一眼看到。“那時的我靦腆且自卑。”她說。
為了糾正劉雯的體態(tài)，父母希望她能參加一些體形訓練。為此，進入永州職業(yè)技術學院導游專業(yè)后，她加入了學校的禮儀隊。在父母的鼓勵下，她參加了永州當?shù)嘏e辦的杜鵑花后比賽，上臺朗誦了《生命的色彩》。2005年，新絲路中國模特大賽開始，父母希望劉雯報名，在專業(yè)的模特比賽上完成體態(tài)的糾正。這個比賽從1989年開始舉辦，選出了瞿穎、馬艷麗、杜鵑等中國模特中堅力量。母親特地去長沙給她買回一雙露趾的白色高跟鞋。她的腳有40碼，找遍永州都沒有這么大的女鞋。這也是劉雯人生中第一雙高跟鞋。
劉雯童年時期
比賽中，劉雯邁著生澀的步子、帶著僵硬的笑容過關斬將，拿到了湖南賽區(qū)第一名。在海南的總決賽中，她鎩羽而歸，哭著給母親打電話，說“他們都不喜歡我”。11年后，湖南婁底的陳智在第23屆新絲路模特大賽上獲得了全國總冠軍，接受采訪時她說：“劉雯是我的偶像?！?/p>
這次比賽為劉雯贏來了一紙合約。和父母討論后，她決定去北京，嘗試成為一名職業(yè)模特。在北京的前三個月，被劉雯視為職業(yè)生涯的低谷。抵京第三天，她經(jīng)歷了人生第一場面試。由于天冷，她在羽絨服里穿了毛衣。清一色身高的人站一排，她比旁人臃腫了三倍。兩天后，她在上海時裝周面試成功，沒幾天又在虎門時裝周被冷落。別人演十幾場，她連零頭都不到。
她和另外兩位同齡模特在崇文門附近租房，室友工作的飽和度遠超于她。因為沒工作她常常待在家，聽著門開了又關。她開始買雜志、看資料，靜思己過?！拔矣幸环葺^真的性格，會問自己為什么。是不是自身條件不夠優(yōu)越？是不是我不太適合干這一行？”劉雯說。她買的雜志里，除了當時已在中國落地生根的《嘉人》《ELLE》，還有剛創(chuàng)刊的《VOGUE》中國版，這些時尚雜志迎合著中國城市新一代消費者。
三個月后是春節(jié)，她灰溜溜回到家里和父母商討未來。父母問她：你對這個職業(yè)有了解嗎？你自己的想法是什么？“我好像對這個職業(yè)還沒有太多了解，就一直被人選，選上選不上也沒有理由。我沒想過換別的工作，決定第二年接著去北京?！痹俚奖本s上了北京時裝周，雖然也沒走幾場秀，但站在T臺上讓她感覺和從前不同。
同時，她開始為時尚雜志拍攝試裝。在一次試裝中，她認識了《嘉人》的編輯崔丹。崔丹發(fā)現(xiàn)她身形好、皮膚好、臉型也很好，跟領導建議以后多用她?！皠Ⅵ]有強烈鮮明的長相，她很自然，又有厚重的質感。她試了幾套衣服，給每套衣服都添光加色。她那時候還很懵懂、很被動，但是整體呈現(xiàn)出一種渾然天成的生命力?！?/p>
在崔丹邀請劉雯拍攝自己的片子《小黑裙的十種搭配》時，隔壁棚是當時《嘉人》的全球顧問約瑟夫·卡爾。他此前已經(jīng)聽崔丹提過劉雯，這是第一次見她?！拔抑浪暮?，但我沒有任何資格和能力把她捧成明星。約瑟夫在現(xiàn)場看到了，說劉雯讓他起雞皮疙瘩，說她一定是一個大明星，還有了那句‘light loves her’（光愛她），當下我們就決定，這一期全部拍她?！贝薜せ貞洝?/p>
那期雜志，約瑟夫和崔丹策劃了幾組不同方式、不同風格造型、不同故事和角色給劉雯演繹。劉雯沒拍過大片，攝影師叫她舉手，她就舉手，叫她歪頭，她就歪頭，“像一個提線木偶?！逼恿顑扇撕軡M意。劉雯作為新面孔，出現(xiàn)在了《嘉人》中。
崔丹回憶，當時中國版《嘉人》處于“亟待重啟”的狀態(tài)。中國的時尚市場尚未開發(fā)，約瑟夫負責《嘉人》雜志中國版的整體拓展。同為時尚雜志的《VOGUE》已經(jīng)捧出了杜鵑，蜚聲國際。他們也希望能捧出一名自己的模特?！翱偛靠剂窟@本雜志，作為時尚刊物，在中國初步樹立了它的標準，著重社會性報道、人文關懷等等議題，有一定關注度。總部希望能夠在著重商業(yè)度的同時，重塑它的時裝精神態(tài)度。約瑟夫作為顧問，參與了這次重塑?！奔s瑟夫告訴崔丹，當時他和《嘉人》的老板有一個口頭契約，對方希望他能在中國找到一個厲害的面孔。當看到劉雯的臉時，他覺得自己找到了。當他們開始推劉雯時，業(yè)內(nèi)有一些不同的聲音，等他們持續(xù)推了幾次后，別的雜志也開始拍劉雯了。
劉雯的生活節(jié)奏迅速與2005年的那三個月割裂，她的行程表被各種拍攝填滿。任麗君當時還在劉雯簽約的模特機構工作，負責安排、聯(lián)絡模特活動。在她印象中，劉雯從來不挑活兒，給她派什么都會答應，并且一定順利完成，從來不需要操心。而且無論拍攝多晚，結束后劉雯都會發(fā)一條短信或打電話告訴她：“姐，我結束了，謝謝?！边@是她入行以來遇到的唯一一個感謝她的模特。她覺得這個湘妹子有教養(yǎng)、懂禮貌、“值得疼”。
時尚雜志拍攝一次300元，劉雯一個月能拿到一萬多元，有時一天要趕幾個場，拍兩個季度。她倒不覺得累，心里直樂呵：我開始掙錢了！現(xiàn)在回憶，當時的疲于奔命全無蹤影，倒是時尚雜志的固定影棚地址記得滾瓜爛熟：“十八里店北橋下掉頭第一個路口右轉——中紡影棚。”
2007年，約瑟夫和崔丹力推她上了當年9月的封面（時尚雜志一年中最重要的“金九刊”），而非當時時尚雜志通常選擇的張曼玉、章子怡、趙薇等一線明星，封面標題是《劉雯 時尚圈神秘炸彈》。她第一次接受采訪，瞪著清澈的眼睛對記者說，“我很復雜的”，虛張聲勢的心口不一惹得現(xiàn)場大笑。上《嘉人》封面是約瑟夫和崔丹計劃的其中一步，他們更在意的是下一步：將這枚炸彈投向國際時尚圈。
不止勞模
2007年底，劉雯和約瑟夫、崔丹去巴厘島拍雜志，在回程的經(jīng)濟艙里，她和約瑟夫坐在走道隔開的相鄰位置。約瑟夫一直給她比劃，說服她去國外時裝周。劉雯說我不懂英文啊，都不知道別人在說什么。約瑟夫不管，一直重復：“你一定要去國外時裝周，你會好的?！奔s瑟夫接受采訪時回憶，在上海的酒店里，他們再度聊到去國外的話題，劉雯“嗚嗚嗚”哭了一晚上，但她還是決定出發(fā)。第一站米蘭。
在國外，劉雯又開始了新人狀態(tài)。她的日程被面試排滿，盡管有公司安排翻譯和車，但仍不足以幫她應對時差、語言和密不透風的行程。她的稚拙與較真讓日子更無力喘息，公司排的面試，別的模特可能只選幾個參加，她一定要全部走完。遇到情況她馬上給經(jīng)紀公司打電話，拿著電話手舞足蹈，用半生不熟的英語交流。公司聽完她火急火燎的語無倫次，慢悠悠回她一句：“Relax……”“我就想為什么？為什么這樣？那時候我老是問為什么，就像自己是《十萬個為什么》，但我慢慢接受了，我們這一行很多時候就是沒有為什么?！眲Ⅵ┗貞?。
一次，她沒趕上一個重要的面試，遲到了半小時。面試早已結束，門已經(jīng)關上了。她想來都來了，鼓起勇氣敲了敲門，里面還剩一個工作人員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她留了一張模特卡，后來接到了再面試的通知，因此走上了自己第一個重要的品牌大秀，在米蘭時裝周打開了局面。
有了米蘭遲到的教訓后，劉雯對守時的要求近乎苛刻，不僅要踩點到，還要提前到。為此，她每天要設置好幾輪鬧鐘，以便自己能有條不紊地完成每一個待辦事項。這一習慣貫徹至今，參與《媽媽，你真好看！》錄制時，劉雯的跟拍導演游君媚常因她的守時趕到壓力?！拔蚁脒t到一點沒問題吧？去了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坐在現(xiàn)場、麥都戴好等我了。我想那我準時到吧，她也已經(jīng)在那兒坐著了。我提前10分鐘到，她竟然還在那里！看來我要提前20分鐘到才行。她真的很卷，不卷別人，只卷自己?！庇尉恼f。
2009年11月19日，紐約，“維多利亞的秘密”時尚秀，劉雯成為首位中國模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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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完米蘭、巴黎時裝周后，劉雯在2008年下半年飛去紐約，開始在時尚圈最難立足的大都市闖蕩。她做足了能做到的所有準備。她剛到紐約時，花了120美元找了個中國留學生帶著坐了兩天地鐵。事后，她自制了一張紐約地圖，用于面試前規(guī)劃路線和認路。她英文不太好，想吃住所樓下的披薩，只能拍照給服務員看，咿咿呀呀帶比劃地買。
在紐約的前兩年，她住在美國模特公司提供的模特公寓里，租金每月不到1000美元，和一群比她更年輕的姑娘一起生活。模特公寓里各個國家的人都有，她的英語在這里得到了長足的進步（同時也糅合了不同國家、地區(qū)的口音）。她快21歲了，對一個模特來說，已經(jīng)不算年輕。公寓里的女孩們來了又走，她反倒成了堅持時間最長的一個。為了不讓年齡成為自己事業(yè)的阻力，她很少主動找公司出面解決問題，生病了也不會問公司買藥或找醫(yī)生，而是托朋友帶回來或是帶到時裝周面交。
在紐約，劉雯又開始不停地面試、見人，每周她都會收到公司的日程表，下周的安排滿滿當當。“這是多大的希望啊，要感恩有這樣的機會?！眲Ⅵ┱f。她每天奔波于不同的地鐵站，每做完一個面試，就在日程表上劃掉一個。
一年后的2月到3月，劉雯在紐約、米蘭、倫敦和巴黎共計完成74場走秀，成為2009年度秋冬成衣秀的領軍模特，這個紀錄也成為亞裔模特單季走秀次數(shù)的最高紀錄。最多的時候，劉雯一天要走6場秀。她要精準理解不同的設計師、不同的風格、不同的衣服，同時應付惱人的時差、困倦和疲憊。她回憶那段日子，“走路都是飄的，上車就睡覺，下飛機拖著行李就得直奔秀場。”
任麗君當時已經(jīng)從原本的公司辭職，成了劉雯的經(jīng)紀人。她英語不好，沒有跟著劉雯去國外，只能巴巴地在國內(nèi)通過郵件或電話聯(lián)系。她將從2009年開始的那幾年的關鍵詞提煉為“心想事成”。她和朋友逛街，在商場一樓看到一位香港攝影師的作品，心想要是劉雯能和他合作就好了。不久他們就完成了一次合作。當時國內(nèi)有個服裝品牌主打國際化路線，她想要是能合作就好了，不久對方就找上門來。當時“維多利亞的秘密”時尚秀很火熱，但從未出現(xiàn)過中國模特，她想要是劉雯能去就行了。很快，維密秀就拋來橄欖枝，劉雯成了維密舞臺上第一個中國面孔。
這在一定程度上顯示了劉雯的“得道多助”。任麗君分析，很多工作都是和劉雯合作過的化妝師、造型師、攝影師推薦過來的?！澳愫蛣Ⅵ┙佑|完，再念她名字你怎么念？是‘哦，劉雯！’（上揚）還是‘哦，劉雯?！ɡ淠缀跛腥硕际乔罢撸赃@也是她的吸引力，能夠吸引周圍的人幫助她?！?/p>
在2010年春夏成衣秀上，她同樣在四大城市完成了70場次的走秀。這個紀錄使她成為當季僅次于康士坦絲·雅布倫斯基的預約第二多的模特。這一年，任麗君終于去了紐約，陪伴劉雯一段日子，真切感受到了劉雯的繁忙。她建議劉雯在面試中間抽時間吃個飯，劉雯邊走邊說：“不行，來不及，會影響后面的面試?！?/p>
通常，經(jīng)驗與聲名會成為職業(yè)的助力，但模特行業(yè)例外。無論寂寂無名或是小有名氣，同樣要按流程面試。所以，盡管聲名鵲起，劉雯依然奔波于各種面試中。名聲帶來的唯一便利是，她可以不用帶上自己所有的模特本，對方也能說：“哦，我知道你?！?/p>
盡管奢侈品行業(yè)在2008年中國奧運會后加大了對中國市場的重視，但在那個年代，四大時裝周里的亞裔仍屬“邊緣化”的存在，劉雯是這個舞臺為數(shù)不多的中國面孔。直到孫菲菲、奚夢瑤和秦舒培等一批模特與她共同出現(xiàn)后，中國模特才在世界時尚舞臺上獲得了一席之地。
自出名以來，每年都有粉絲總結劉雯當年的成績，走了多少場秀，拿了多少個代言，有多少次拍攝，事無巨細，這被視為“勞?！钡淖C明。同樣證明她努力的還有所有航空公司的白金卡、11本蓋滿印章的簽證本和越來越多的世界各國冰箱貼。早期出國時，劉雯每三個月就要到美領館辦一次簽證，到后來使館的門衛(wèi)都已經(jīng)認識她，跟她打招呼：“你又來了！”
經(jīng)過大量的秀場實踐，劉雯的亮相越來越有氣場，她的努力與敬業(yè)讓她的事業(yè)進入正向循環(huán)，她需要擔心的已經(jīng)從沒秀可走變成了怎么讓自己維持體力以應對工作需求。長期的模特生活給她的身體帶來了各種各樣的小問題，拍照的動作通常違反人體工學，她的脊椎、脖子、背都不太好。她曾在秀場后臺被高跟鞋鞋尖踩過腳趾，一塊指甲再也長不好。任麗君工作的一項重要內(nèi)容就是照顧好劉雯的身體，她為此給劉雯制定了不少養(yǎng)生食譜。
劉雯不記得自己專業(yè)能力質變的時刻，她開玩笑說“睡一覺起來就什么都會了”。在任麗君的印象里，劉雯每一年都在進步。2019年，有網(wǎng)友剪輯了劉雯從第一次亮相國際舞臺到當年的“臺步成長史”。片中，第一次走國際T臺的劉雯有些緊張、拘束，雙腿用力蹬地，兩手從斜后方向兩側擺動。經(jīng)歷了2009、2010年之后，她變得自信、從容，走路帶風。
2020年12月7日，劉雯在三亞
任麗君回憶，在秀場或活動現(xiàn)場休息時，劉雯都會刷手機，“我們刷手機就是真的刷手機，但劉雯是在刷走秀的視頻?！?/p>
劉雯每天都會復盤自己的走秀，看哪些地方做得不夠。最開始她走秀時雙手垂下，隨手臂擺動并甩出去。她覺得不好看，調整了姿勢，五指微卷，稍稍內(nèi)縮，走臺時手的線條能更美。2008年時，她的腿有些微微彎曲，她在健身房請私教通過鍛煉調整體形?！白叩臅r候也會特別注意，而且之前瘦，只剩個骨骼看起來可能不太好。后來慢慢豐滿了一點，體形也發(fā)生了變化?！眲Ⅵ┱f。
任麗君和劉雯合作了十幾年，這樣長情的工作聯(lián)結放在哪個行業(yè)都很罕見。她認為劉雯這些年一直沒變過，還是最初那個會給她短信說“謝謝任姐”的小女孩。但不可否認，改變在悄然發(fā)生著。任麗君去紐約那次，帶了一部DV，準備給劉雯拍一部紀錄片。那次她發(fā)現(xiàn)，劉雯走得非?？欤还芩趺醋?，只能拍到劉雯的背影。
繆斯與去劉雯化
作為中國女性在國際舞臺上露面頻率極高的面孔，劉雯的名字和她的外形一樣極具辨識度——Liu Wen。她沒動過起一個“更英文的英文名”的心思，因為“中文名挺好的”。這偶爾給她帶來麻煩，比如外國人很難發(fā)出iu的音，常扭捏著舌頭叫出“l(fā)ue”或者“l(fā)u”，有時她甚至能聽到清晰發(fā)聲的“驢”——外國人當然不知道，在中國，這個音中應用最廣泛的字用在人身上代表一種輕蔑、鄙夷和嘲諷。這讓劉雯在國際舞臺上的亮相充滿了張力：設計師或秀導們用欣賞、贊美、熱愛的眼光看著她，嘴里吐出大聲的“驢”。而劉雯像驢拉磨一樣奔走在一場接一場的秀中。
如同多年不改的名字，劉雯的模特之路甚少妥協(xié)。她的專業(yè)能力持續(xù)進步，她的風評是眾口一詞的任勞任怨，她笑容爽朗、舉止自如，說英語時談吐得體，她能迅速和不同膚色、國籍、立場的人打成一片，似乎已在人潮中錘煉出更接近西方的處事方式。2019年，她參與了綜藝節(jié)目《奇遇人生》的錄制，和阿雅、四個北歐姑娘一起去北極淘金。分集導演趙青記得，剛到北極那天下午，劉雯就已經(jīng)和四個姑娘如姐妹般相處。如同很多第一次認識劉雯的人一樣，她們給劉雯的評價是“如沐春風”。“ 她打得很開，她就是世界的一部分，給人一種世界公民的感覺。”副導演徐瑋超說。
可她又分明地表現(xiàn)著待人接物的分寸、常思己過的習慣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心性——這些被視為傳統(tǒng)而堅實的東方內(nèi)核。它們化為種種美好的詞匯圍繞在劉雯身旁：乖巧，真誠，善良，貼心，溫柔，善解人意，體諒，開朗，幽默……加上恰到好處的遲鈍和對遲遲未到愛情的向往，這些讓她遙遠又貼近，虛幻但真實。雷瑞和同行談起劉雯，都報以贊美和欣賞，“他們都愿意和劉雯合作，因為不管內(nèi)容出來質量如何，他們都覺得合作不會受到傷害?！崩兹鹫f。
兩相結合，劉雯似乎觸碰到了時尚美學更深層的內(nèi)核：這個價值數(shù)千億美元的產(chǎn)業(yè)只關心一件事——內(nèi)在美。由此，她的面目統(tǒng)一而復雜，將之概括為東方面孔在國際舞臺的亮相難免片面，不如說是一名女性在成長過程中如何抉擇、取舍以實現(xiàn)自我成就。在模特界這樣的市場中取得成功，表面上看依靠撞大運或者單純的天賦，但是運氣從來不光顧無準備的人。“可以說我很幸運，但不能否認我也非常努力?！眲Ⅵ┱f。她常被別人捧得很高，但是她知道模特在這個圈子里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只有保持謙卑、守住個性才能有源源不斷的正向回響。
2020年，攝影師許闖再一次拍攝劉雯。那次拍攝的主題是“致敬超?！薄Ｅ臄z現(xiàn)場，劉雯穿上品牌的衣服，隨意擺出的第一個姿勢，就讓許闖心想：“這太美好了，看到鏡頭里的劉雯，會控制不住地感動，不管用什么鏡頭、什么角度，她都會讓畫面成立，這就是超模的魅力?！蹦翘煸S闖特別想“犯錯”，把相機放在平時不會擺的位置，打出平時不常用的光，這一切作用在劉雯身上，都會產(chǎn)生不同的美感。
2020年，許闖再次拍攝劉雯，主題為“致敬超?！?圖/許闖
“（從她身上）真的能感受到模特的黃金年代。為什么那時候的模特如此重要？因為他們能給攝影師、設計師帶來足夠多的靈感。我就想到一個詞——繆斯。她的面孔擁有太多可能性和可塑性?！痹S闖說。
作為一名攝影師，他更能感受到約瑟夫那句“光愛她”。“ 光會有很多的屬性和效果，但他們遇到劉雯的面孔，再通過相機展現(xiàn)出來，都會產(chǎn)生不同的驚喜。光一碰到她，就變成了一個極美好的東西，同樣的光線下?lián)Q一個人過去，照片可能都沒法看?！?/p>
距離第一次拍劉雯已經(jīng)過去近10年，許闖發(fā)現(xiàn)，劉雯的眼神比從前更豐富了?！八难凵裰杏辛碎啔v，但還是有一份出奇的干凈?！彼肱膭Ⅵ┮恢迸牡剿?0歲，“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覺得她可能是我拍攝的人里變化最小的一個?！?/p>
一次錄完節(jié)目，游君媚和同事送走劉雯，同事突然對她說：“劉雯活得真舒服，又自在?！薄昂退唐诮佑|的人都會有這種感覺，我覺得真正自信的人才會這樣，因為足夠自信，反而不會有那么強的防御機制和攻擊性，讓旁人也覺得舒適?！庇尉恼f。
游君媚形容劉雯這是“看得透復雜，做得到簡單”。這與劉雯床頭擺著的那本《莊子》在某種程度上達成一致。那是她現(xiàn)在的睡前讀物，能讓她安眠。
秀場之外的劉雯似乎沒有自己的生活?！拔覜]有把工作當成我的全部，但事實上，我卻只有工作，我是一個除了工作不會生活的人?！比嘻惥秊榱俗屗w驗戀愛的感覺，讓她上了綜藝《我們相愛吧》，誤打誤撞讓她出圈。為了重新思考代際關系，她又參加了《媽媽，你真好看！》，教一群媽媽如何成為模特。在復雜的工作環(huán)境中，劉雯竭盡全力做到簡單，舍棄個人情感似乎是最直接的方式。
劉雯努力將自己的魅力留在T臺和時尚工作，在這些場合，她可以毫無顧忌地扮演“繆斯”。但除此之外，她恨不得隱形。錄節(jié)目時，她幾乎都穿平底鞋，為的是讓自己矮一些，看起來別那么突出。她喜歡和團隊的人在一起，因為團隊都很高，她甚至是比較矮的那一個。
2020年初，劉雯遵守防疫政策一直居家，她難得地有了生活。為了刷健康碼，她學會了用支付寶，接著學會了網(wǎng)購。此前都是截圖讓任麗君或助理幫忙下單。也是因為疫情，她在家43天沒有下樓。和爸媽相處，拼樂高……過去沒有的閑適她嘗了個遍。再早一些，油畫、架子鼓和尤克里里，她都碰了碰。在美國，她還和朋友一起去學陶藝。在不同的城市，她會早起看日落，拿著膠片機拍眼里的風景。在這些細枝末節(jié)里，她抓取著錯過的生活。
她已經(jīng)33歲了，離她為自己規(guī)劃的“角色轉變”時間還有兩年。在這個規(guī)劃中，她的生活將有全新的面貌。為了讓這個面貌的邊界更大，早在2014年，劉雯就開始嘗試別的可能。她自導自演了短視頻綜藝《紋理》，第一次拍攝是在當年8月，劉雯和家人去泰國度假。拍攝時，為了錄制最后一句結語，她重復五十多遍?！?6歲的我是一個極其沒有語言天賦的人，可能我天生對著鏡頭說話就有恐懼感?！眲Ⅵ┱f。她與多個品牌推出了聯(lián)名系列服裝，參與了從設計、選料、打樣到包裝、拍攝、推廣的所有環(huán)節(jié)。她在寧波的“六之”工作室已經(jīng)裝修完成，那里“遠能見山，近能親水”，“六之”App的上線也在計劃中。
劉雯的愛情總是被人關心。她一直稱自己單身，慶幸自己常年在國外走秀，避開了春節(jié)催婚高峰期。每年都會收到表妹的抱怨消息：你不在，他們都催我。幫助父母裝修永州的房子時，也會聽到父母的暗示：這房子挺大的，適合帶孩子?！叭绻梢?，一定想我出門左拐就能碰到真愛。但不可能。”劉雯說。
回到那次回母校的經(jīng)歷，席間，老師們打開兩瓶紅酒，站起來碰杯。不喝酒的劉雯端起一杯綠茶，她說：“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你永遠不知道未來會發(fā)生什么?！?/p>
比這句話更廣為流傳的是劉雯的微博簡介：“本是個微不足道的人，不小心陷入了時尚的大舞臺。自己還是微不足道的自己，承載了大家太多的關心。”
考慮到能量的守恒，對外有多謙卑，內(nèi)心就有多強大。顯然，劉雯已經(jīng)清楚，職業(yè)是她賴以生存的一部分，但不是她生命的全部追求，所以能讓自己的謙卑更舉重若輕。生命中一定有別的東西等待著劉雯，是什么呢？不管是什么，她總是能往前飛奔，像十年前的任麗君一樣，我們大概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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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采訪對象要求，雷瑞為化名。感謝造型提供Valentina Li@CAIUS，感謝化妝師何磊、發(fā)型師Issac Yu、任麗君、崔丹、趙青、徐瑋超、游君媚、許闖、馮鐵彬、羅懿、楊楠、盧琳綿提供幫助。參考資料：《美麗的標價》《模特手冊——做個成功的職業(yè)模特》《成為超模——超級模特入門手冊》《新聞當事人：最炙手可熱的東方面孔》《人物：模特劉雯》《繆斯之旅：劉雯》《血肉劉雯》《劉雯：來自湖南的中國首位超?！罚?/sp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