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楠從2013年開始拍攝一部以張尕慫為主要人物的紀錄片,跟著張尕慫去拜訪民間藝人時,他感到“因為是人,所以有力量”。
“你以為一些時代過去了,但發(fā)現(xiàn)這個時代是存在的,這對于一個年輕人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尤其在你慢慢對一個事情感興趣的時候,你會意識到這件事情特別重要,它還承載著很多別的東西,這個東西比你個人要大,比你個人是不是有才華有能力、比你個人是不是能夠從這里邊找到你的成功之路、比你個人能不能在這里邊找到不凡的音樂都要重要,而且會進一步感受到,關于音樂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張楠說,“因為人是會消失的,但音樂需要被留下來”
張尕慫在西北老家??圖/張建蓉
?
本刊記者? 孟依依? 發(fā)自北京? 編輯? 楊靜茹? rwzkyjr@163.com
?
1
張尕慫小時候不叫張尕慫,叫張建煜。為什么叫張尕慫呢,根據(jù)他自己的解釋,乃小,從心,永遠像個小孩子一樣,跟著自己內心走。每次他回村里,村里人就喊他,尕慫,尕慫。尕慫在西北話里的意思是蔫兒壞、屁孩,罵人的。自從張尕慫給自己起這個藝名之后,他五爺就罵他:虧了先人了你!
張尕慫說話結巴,因為這事小時候他媽媽帶他去縣里看醫(yī)生,喝了半年中藥,無效。后來才知道那中藥是用來敗火的。
但他唱歌的時候不結巴。關于這點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有一年他演出來到溫州一個酒吧里,酒吧老板是個結巴,吉他手也是個結巴,那天演出完他們聊了很久,一個說,哥,你知道為什么你唱歌的時候不結巴說話的時候結結結巴嗎?張尕慫說,為什么?他說,因為你太太喜歡唱唱唱歌了。
他什么都唱,大多數(shù)時候抱著三弦或吉他,用西北方言唱;他在哪兒都唱,院子里或炕上,或者跑到村子斷垣上擱起一條腿唱——莊稼人的天,莊稼人的地,莊稼人家春滿園——賢孝、花兒居多,還有通渭小曲、涼州小調、蘭州鼓子、寧夏坐唱、秦腔(皆為西北民間音樂曲種)等等。
因為新冠肺炎疫情,張尕慫在甘肅白銀的老家待了兩個多月,封村前,他置辦好年貨——買了一匣洋火、兩包紅蘭州、灌了二斤酒,解封的日子遲遲不來,他拿三弦唱了一曲“早知道在家待這么久,我也不會只買兩包紅蘭州;早知道村里封了路口,我就應該多拉拉妹妹的手”;看到各地層出不窮的過度防疫,他又唱一曲“隔壁的張大嫂你聽我給你嘮,讓你們家的男人再不要胡亂鬧,戴了個紅袖套,冒充虎狼豹,砸掉人家麻將桌,掌摑人家兒”。
西北調子配上熱乎又切中當下的詞,被張尕慫搖頭晃腦地唱出來,“一落地就成了民歌?!?/p>
越來越多的人跑到他微博里找他,老外想找他寫歌,電視臺想找他寫歌,有人碰上申冤喊屈的事也想找他寫歌。結果他反而寫不出來了,連琴都不知道怎么彈了,“我發(fā)現(xiàn)我的創(chuàng)作是很獨裁的?!彼矚g電影《妖貓傳》里李白那種狀態(tài),也接近他寫歌時的樣子,“很多時候我也不知道寫給誰,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寫。”
他現(xiàn)在唱歌只是因為,“這個事情我能使上力了?!?/p>
?
2
張尕慫小時候哪里會想長大要去干什么,大部分時間,他和莊里孩子一起在山里奔跑,去鹽水沖出的山洞里捉迷藏,一起學自行車,騎著驢要去城里。
直到2000年,2000年是一個節(jié)點。張尕慫的父母和莊子里更多人出去打工,在村莊的十字路口,能看到掛著BB機的男青年和化著妝的女青年,偶爾唱一些流行歌曲。那時候他會站在屋后面的澇壩上,天氣晴朗的話,能隱隱約約看見白銀市的燈光,“看不到外面到底是什么,但整個天空都是亮的。”
他老是做夢,夢到“從這個地方一直飛飛飛飛飛飛飛飛飛”,穿過村莊和山林?!拔矣X得我們整個莊子的人,或者凡是我見到的人都會有這樣的幻想。整個中國的人都是這樣的,進入21世紀的新鮮感?!?/p>
初中的時候學校轉來一個學生,經(jīng)常打架,連老師也打。有一天,他坐在學校巨大操場的土墻上,拿著一臺錄音機聽歌。
太酷——了。張尕慫想。那學生穿著一雙球鞋,戴一副反射著藍光的眼鏡,聽各種他從來沒有聽過的搖滾——他那時候甚至還不知道“搖滾”這個詞,后來去縣城上學,跑了好幾個營業(yè)廳,把旋律哼給營業(yè)員聽,都沒人知道這些歌,直到高二去網(wǎng)吧才終于找到,一股腦兒全下載進他那個60塊錢買來的“垃圾MP3”里——歌曲,有時候戴耳機,有時候不戴,就這樣聽了一個星期。
張尕慫從坑坑洼洼的課桌前站起來,從整個學校10個班級前面走過,走到操場上去,故意到放著歌的錄音機附近玩。
鄉(xiāng)里的學校是從初中開始教英語的,張尕慫驚訝:世界上竟然還有這樣的語言。
張尕慫不一樣了。在這之前,該玩都玩過了;在這之后,他更喜歡一個人待著想事情。
“想什么呢?”
“忘了?!?總之一到操場聽音樂,張尕慫就感覺自己要飛了。
也是在那個時候,莊子連年大旱。從鄉(xiāng)里放學回來,能看到村里人排著長隊去鄉(xiāng)上打水。
自從村里學校因升學率降低停辦,學生并入鄉(xiāng)里后,張尕慫每周都要翻兩座山去鄉(xiāng)里上學。有一天,媽媽給他打電話說,家里要搬遷了。
他回去,看到莊子從上到下每家每戶都在拆自己的房子,到處都是土疙瘩,塵土飛揚,像土匪來打劫。他進屋幫忙收拾東西,把門背后的獎狀一張張撕下來,露出了刻在墻上的姊妹們的身高線;去搬柜子,掀開土柜蓋子,“就記錄著我們,我爸爸我媽媽,我們家族所有的人,哪一年生的,幾點生的,全在那柜子上記著,有時怕忘了。像標本一樣。”
他一下子就哭了,這些場景到現(xiàn)在仍然會常常夢到。
從塬上搬下來后,鄰居四散,家家戶戶大門緊閉,以往每年都會辦的社火斷了四五年。站在張尕慫家門口往前望100米,越過苞米地有一條鐵軌,每天三四趟火車準點駛過。
許許多多人沿著火車軌道離開了西北,好多年以后,他拿微博發(fā)了一條孟德斯鳩《論法的精神》中的一句,說,土地貧瘠,使人勤奮、簡樸、勤勞、勇敢和適宜于戰(zhàn)爭;土地所不給予的,他們不得不以己力去獲得。
張尕慫與俄羅斯土著音樂人Ikarushka 圖/珠海樂坊
?
3
因為以前翻兩座山上學的經(jīng)歷,張尕慫現(xiàn)在走路特別快,在縣城上高中時,每逢周末,他就在縣城里走。
可是剛上大學,他到浴室洗澡時摔斷了腿。他走不了了,于是在宿舍彈吉他,然后組樂隊,參加各種演出。一則《瀟湘晨報》報道里,記者寫道:草鞋、草帽、?;晟溃_場前一手舉著手稿,一手扶著腰,仿佛剛從田間勞作回家的農(nóng)漢,用似笑非笑的表情介紹起自己和原創(chuàng)歌曲的背景,每唱一句歌詞,結尾都會出現(xiàn)長嘆式的“哎呀……”還會搖一下碰鈴,就這樣哎著碰著,全場觀眾都忍不住跟著他“哎呀”了起來。
那時候,在湖南上大學的張尕慫重新回憶起了兒時莊里過年會唱的“念經(jīng)一樣”的社火小調,他看了許多文章、視頻,覺得又得開始走了。他說不出為什么,但覺得一定要“走”。
張尕慫特意囑咐我這個走可以打上雙引號,意指不僅僅為字面意義上的用腳行走。
2011年暑假,張尕慫身上只帶一把三弦和一支錄音筆在西北跑,找會唱歌的民間藝人。有時候住在村民家里,有時候一連十幾天不換衣服,“你又不是去耍美的,今天換一套衣服,明天換一套衣服,不用,在西北,泥土就是你的衣服?!?/p>
民間藝人多盲人,自幼學一門手藝以維持生計,唱的酸曲或古經(jīng),往往流傳了幾十幾百年。張尕慫有時候聽不懂,但是沒關系,老藝人們聽他唱的民歌看不上,但是也沒關系。重要的是每次他終于磨到他們愿意開口唱歌,眼睛看著眼睛的時候,都是光。
他永遠記得去78歲的劉延彪家,第二次去是早晨,太陽剛升起來,陽光照進屋子。
“高高山上一清泉,流來流去幾千年。”張尕慫說。
劉延彪慢慢地說:“人人都吃泉中水,愚的愚來賢的賢。”
老藝人們告訴張尕慫一個秘密——唱民歌是有氣的。他不喜歡近幾十年現(xiàn)代人創(chuàng)作的大部分歌曲,“唱歌都帶著情感,用情感唱歌不好,很累。我只喜歡老祖宗留下來的民歌(我說的民歌不是晚會歌曲),唱民歌的時候是土地給我們的氣,經(jīng)過我們的心,再到天,是神在唱歌。神是沒有情感的。”
第二年張尕慫不再回去上學,他決定去巡演。最開始的時候,張尕慫連吉他大橫按也不會,Bm和弦也不會。但他會講,他就講村子里的事情,講他采風時候碰到的事情,他常常說,方言本身就是有旋律的,講話就像在唱歌,而當你要表達深情時,你就歌唱。
“一代一代在傳的方法,就是關于如何表達,如何教化?!睆堟貞Z說,“最終還是一個人和另一個人怎么相處,你要真實,也要真誠?!?/p>
?
4
張楠開始拍張尕慫的時候,張尕慫23歲,從大學退學沒多久,去他家拍攝的時候,他和張楠商量不要提他退學的事情。
張尕慫是家里長子,學習最好,也許也一直被期待最有前途和出息,“他不愿意很早把這個東西打破了?!?后來這件事情也慢慢變得不重要,連張尕慫自己都不知道家里是什么時候知道他退學這件事情的。他的弟弟有時候在手機上下載了他演出的視頻給媽媽看,大家便默許了,“只要能有一個正經(jīng)的事情做,在這個社會里面得到一定認可的,他們都覺得這是沒問題的?!?/p>
張尕慫的熱情、敏感、幽默,會在與人相處時制造舒服的氛圍,這些都無可否認,但在最終形成的紀錄片《黃河尕遙》中,張楠選擇了一個更沉郁和虛無的基調。
“我12年13年發(fā)微博,說我什么時候紅,包括張楠拍那片子。我說,張尕慫,你會火的,經(jīng)常說這樣的話。要把這個東西要發(fā)揚光大,要傳到世界各地,現(xiàn)在想起來有點可笑。”張尕慫說。
他去參加了一些綜藝,但效果常常不樂觀,其中一檔節(jié)目的形式是,音樂人坐在舞臺中央表演,在100秒的演唱時間內,投反對票的觀眾在100人以內便成功。張尕慫唱到還剩33秒的時候,第100位觀眾投出了反對票,屏幕上出現(xiàn)了“失敗”兩個字。
“在現(xiàn)場我都想揍那個主持人。他笑得就像一個機器人一樣,只有兩種表情,要么笑,要么收?!碧岬竭@事他憤憤然,但他仍然整理不了這些事情,想起來總覺得亂糟糟。
有一段時間他也為物質生活發(fā)過愁, 在蘇州,他看到飯館里一對中年男女抱著琵琶和三弦,在嘈雜的人群中演出,特別難過,“我老的時候會不會也是沒錢了跑到一個飯店里(演出)。”
張楠跟著張尕慫拍了四年,到他戀愛結婚,定居大理。有一次張楠去大理見張尕慫,那時候張尕慫的妻子常樂將要分娩,他的生活即將步入新階段,他常常到廟里去想事情。張楠讓我注意《黃河尕遙》的片尾曲,那是他找人寫了詞,交給張尕慫琢磨一個曲子唱的。
圖/張楠
在這首歌里,張尕慫沒有用三弦,沒有用任何樂器,只是讓常樂唱和聲,加了一段黃河水流、牛鈴的采樣,人聲空闊遼遠,唱著:泥土其味/枕則忘憂/且往還鄉(xiāng)/擊壤而歌。
張尕慫花了這么多年長大,終于穿過村莊和山林飛到了燈火通明的城市里,望望遙遠的故鄉(xiāng),西北已經(jīng)變成了一種意象。走了很多地方之后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還要繼續(xù)走,有一年他走到了大理,喜歡,他形容大理和西北的莊子很像,海拔一樣,都有風,不一樣的是西北的山像父親,大理的山像母親。他住了下來。
現(xiàn)在,他每年有三個月時間回西北采風,見見幾位老藝人,蹲在墻角聽村里老漢閑聊,還有三個月時間在各地演出,剩下半年時間待在大理的家里,什么也不干,離得遠一點,再想一想西北的事情?!拔也娠L接觸到的東西,只是一點點皮毛。現(xiàn)在我只是每年花兩三個月時間去走走,自己醞釀著,干一點事情,來實現(xiàn)自己的一些價值。”
搖滾樂現(xiàn)場流行搖大旗,舉手勢,喊牛逼。張尕慫說,以后我演出現(xiàn)場,誰這樣我就拿三弦崩他。鼓完掌手插袖筒里,笑就成了。
“你可以簡單理解為這(紀錄片)是我的一種觀察和反饋?!睆堥f,那是個人的,也是群體的。他在此前一篇訪談中曾提到:
對我這一代人來說,家鄉(xiāng)是一個非常可疑的詞。在經(jīng)歷劇變的中國,眾多城市移民的家庭扎根于故鄉(xiāng)的土地上,個人作為家庭譜系的新鮮末梢卻伸進城市,逐漸遭受新生產(chǎn)方式的沖擊。
……
在全球化的今天,作為人類整體的一部分,我們來到了一個亟待自省的歷史節(jié)點。我們需要審慎地感知和面對周圍的事物,也需要一份內心的清明。這種審慎和清明,是我所生長的時代和環(huán)境,帶給我的一種意識,是位于西北內陸的家鄉(xiāng)透過獨特的地理形態(tài)和歷史文化積淀而留給我的情緒。換句話講,天地的大和人的渺小根植在我所認識的那個家鄉(xiāng)之中。這讓我即使遠離它,也像是某種靠近。
偶然的機緣,讓我遇到了張尕慫和他的音樂。我認為那是和我有內在聯(lián)結的事物。和主人公尕慫一樣,生于85后,我在西北長大,沿著教育體系一路走到了嚴密的職業(yè)分工之中。經(jīng)歷多年獨自在外的生活,我對尕慫的鄉(xiāng)土依戀有了更多切身的感受。
在尕慫身上,我看到人的經(jīng)歷變成記憶和審美,變成音樂和吟唱,變成絕無僅有的告別。出于對環(huán)境變遷的感知,我自發(fā)的創(chuàng)作其實是嘗試處理自己的“來處”。尕慫的生活作為一種比喻,只是希望提醒我們:一個社會與一個人一樣,都無法否認自己的來處。
?
5
十年前張尕慫開始錄各種各樣的聲音,出去采風的時候錄,參加花兒大會的時候錄,走在路上錄。他到荒無一人的村里去,村子里太安靜了,他不信,不找到一些聲音不罷休,一直走啊走,趴在土墻上錄到一個土塊挪動的聲音。
他注意到十年前的雞叫和現(xiàn)在的雞叫聲音不一樣,最近每天在大理的家里醒來后,他跑到院子里去錄麻雀的叫聲,和十年前的麻雀叫聲也不一樣了,因為環(huán)境變了,弄堂變了,屋檐變了。十年前的民歌也不一樣,因為土壤變了,嗓子變了,聽的人變了。
如今回到塬上去,老屋后面為了退耕還林種的樹已經(jīng)長得比人高,人好像在這艱苦環(huán)境的生存競賽中敗下陣來似的,全部遷移了?!拔揖陀涀∵@個變化,家人的變化,家鄉(xiāng)的變化,時代的變化?!?/p>
他有幾十個硬盤,有些內存2T,有些4T,沒事的時候他就放那些錄來的聲音,“寫歌是在還原?!睆堟貞Z說,“我要把這聲音加到里面,對我來說,我的創(chuàng)作就會更加有說服力,對我來說就完美了!”
2014年,他回過一趟塬上,下了雪,黃土地變得一片白茫茫。他從自己家走到奶奶家去。小時候因為姊妹多,家里睡不下,他常常睡在奶奶家,印象中那段路要走十分鐘。又走了一趟,才發(fā)現(xiàn)30秒就走完了。原來以為從一個莊子到另一個莊子要一個小時,現(xiàn)在呢,十分鐘也到了。
張尕慫發(fā)現(xiàn),原來要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那么快,那么簡單。
比如回村子后第一件事是去找瘋子聊天,那五十多歲的瘋子兩彎月牙兒似的眉毛,皮膚曬得黝黑,戴頂草帽,燠熱天氣里一動不動坐在屋頂上。尕慫也爬上去過,待了五分鐘就跑下來,日頭太烈了,瘋子坐在那里,好像一個猛子扎到白晃晃日光里去了。
有一回,瘋子坐在屋頂上說,要下雨了。張尕慫問,你怎么知道?瘋子說,有雨腥味。
比如每次帶人來村里,張尕慫都要站在張老漢已經(jīng)頹圮的土墻前面,背著手,一副特別神氣的樣子模仿有九個女兒的富裕戶張老漢:五女兒,你去跟六女兒說讓七女兒打發(fā)八女兒讓九女兒把苕帚給我拿來。
比如還有一戶有三個孩子的人家,姐姐14歲那年,父母開著三輪車從縣里辦完年貨回來的時候,車翻到山溝里雙雙去世。姐姐拉扯弟弟和妹妹長大,妹妹管她姐姐叫媽,村里的孩子因此常常欺負她,“那不是你媽,你要叫她姐姐。”妹妹出嫁那天,姐姐很開心,跑到父母墳前哭了很久,直到妹妹去找她才發(fā)現(xiàn),姐姐已經(jīng)去世了,享年41歲。
那個村莊仍然在生長著,“這些東西像拍照片一樣一下到我心里面了,你看我演出很多時候,我都有點就進去的?!睆堟貞Z說。
他唱歌的時候,有時特別神氣,昂著頭;有時一臉壞笑,毛茸茸的腦袋上兩頰泛起紅暈,準備開始唱酸曲;還有時很悲傷,只管閉著眼睛扯嗓子喊。這些時候底下的人就知道,村里的那些人、西北垂垂老矣的民間藝人、一個叫張建煜的年輕人以及更多年輕人,
一個一個走過了他。
(感謝導演張楠提供紀錄片《黃河尕遙》)